第4頁 文 / 羽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就乖乖地和我們走。」胖和尚眉開眼笑地說道,銅鈴般的大眼,登時瞇成了一線。
「問題是,我從來就不會乖乖地聽任何人的話。倒不如這樣,本姑娘把你們的元寶花完了,你們再去多拿些來,或許我還可以留下你們幾條禿驢命——」冷香縈眼裡透著殺氣,她的耐心已經快要使完了,現在只恨沒有撥雲寶劍在身,否則的話,兩三下就可以解決他們這幾隻禿驢。
「臭丫頭,口氣真是不小,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范無及的二指鐵鏈神功——」胖和尚身形一晃,猛地手上多了兩條鐵鏈子,咻咻咻地勾在指上打著圈,成了兩個大圓扇。
冷香縈看胖和尚來勢洶洶,不敢小覷,往後彈跳,拿起八仙桌上的茶杯茶壺,一個個地往胖和尚身上猛砸。
娟娟知道這一場架是躲不過了,也展開了掌勢迎向後面的幾個禿頭和尚。
胖和尚小看了冷香縈,雖然輕易躲掉了她丟來的幾個茶杯,但想不到最後丟來的大茶壺裡還裝著熱水,他剛揮掉了茶杯,就猝不及防地被茶壺打著了額頭,勁道之強,讓他一陣暈眩,頭破血流之後,還燙了滿頭疤。
胖和尚大怒,揮動著鐵鏈子,揮一下就將硬實的八仙桌打成兩半,木屑四處竄飛。
冷香縈看清了胖和尚的招式,不再落下風處處閃躲,反而迅如花豹地撲近身,拳腳並用,連連擊中了胖和尚的光頭,打得他頭昏眼花的,碩大的身形不禁搖搖欲墜。
冷香縈一身武藝都是天龍教教主冷笑天親自調教出來的,自然超凡過人。此時她越戰越勇,和尚們個個都挨了好幾個重拳和踢腿,他們心知不妙,開始躲避她的攻勢;香縈打得興起,全沒有提防到他們互相暗示的眼神。
突然,一陣白霧在冷香縈面前散開,猶如大雪撲身,她想要閃躲,卻又看不清四周,只有慌亂地揮動著手腳,大喊:「你們這些卑鄙的禿驢!娟娟、娟娟!我看不見了——」
「小姐!」娟娟知道他們灑石灰,這種下三濫的伎倆,想不到真有人會使出來,她著急地想要靠近冷香縈,又讓人給打退了下來。
胖和尚趁冷香縈驚慌失措之際,結結實實的用鐵鏈子打了她的背一把,冷香縈頓時狂吐鮮血;此時娟娟也被人壓制住了,其他幾個和尚開始不動聲色地圍攏在四周,想要慢慢地、悄悄地抓住這只頑強又失明的小豹子。
「我看不見了!娟娟,我看不見了!」冷香縈打出娘胎從來沒有如此恐懼過,娟娟的花拳繡腿絕不是他們的對手,自己又看不見了,現在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哈哈!臭丫頭,看你還神不神氣?」
「咱們靜靜地等,看她還能夠撐多久!」
冷香縈將下唇咬得幾乎要流出血來,她決心全力一搏,寧死也絕不受辱。
突然間,一個黑影破窗而入。
「小姐!是杜少爺!是杜少爺!」娟娟緊緊握著冷香縈的手,語調欣喜中帶著哽咽。
這黑衣人神采飛揚,兩眼閃著懾人的光芒,進屋後就像一隻飛鷹掠地,疾如電、迅若風地撲向獵物,長身玉立的七尺之軀,目眩神迷得讓人張不開眼。
「啊——」
「唉喲!」
「饒命——」
冷香縈看不到,只聽見了幾聲哀嚎,倏地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他隨身的利器「劃月刀」都還沒有出,鞘,三兩下就將所有人解決得一乾二淨、沒有留一絲活口,他對敵人從來就不會心軟,尤其是膽敢害冷香縈的人。
杜棄仇見到癱軟在地的冷香縈,急忙上前察探。
「香縈,不要用手揉,娟娟,去拿些菜油來。」他抱起了冷香縈,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上,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
娟娟端來了菜油,杜棄仇小心翼翼地清洗掉冷香縈臉上和眼中的白粉,從身上起出了藥油抹在她眼睛周圍,再用白布仔細纏住她的雙眼。隨後將冷香縈翻了個身,二話不說地掀開她的短衣。
「不要!我沒事,你……你來幹什麼?是我爹讓你來找我的嗎?你、你不要掀我的衣服!你不要看——」香縈雖然和杜棄仇一起長大,但還是有男女有別的羞恥心。
「閉嘴!讓我瞧瞧你的傷勢,你如果死了,我好回去跟你爹說,你是被幾個冒充和尚的三流貨色給打死的。」杜棄仇嘴裡毫不客氣,實際上是為了要冷香縈忘卻羞怯。仔細察看她背上的傷痕,他將隨身的金創丹送進了冷香縈口中,又將萬靈散敷在她又深又長、皮開肉綻的傷口上。
「杜棄仇,你敢對我爹說一個字,我不會放過你的!」冷香縈被杜棄仇強壓在床榻上動彈不得,只有任他擺佈。
「沒什麼好說的,你還沒有死呢!」!」杜棄仇冷漠地說著,卻用最溫柔的方式擦拭著傷口邊的血跡。
「我要是死了,你就得意了吧?你替我療傷,我是不會感激你的。」
「誰要你感激,省省力氣吧!」他說著,手裡還不停忙著上藥。
「哼!你娘現在做了教主夫人,沒有我,教裡上下沒有人反對了吧?少了我這個眼中釘,你好自由快活地接收天龍教——」
「誰稀罕天龍教!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目中無人,今天要不是我來,你早就自己一個人到閻羅地府去了,誰會理你?」不論在言語上或武功上,杜棄仇從來就不佔下風。
「杜棄仇,我不領你這個情!」冷香縈大吼著,將傷口的痛楚全加注在吼聲裡。
「請自便!」杜棄仇比她吼得更大聲。
「你這個王八蛋」
「罵得好!你罵得越大聲,傷口就會越痛,正中我的下懷——」杜棄仇反激著。
冷香縈趴在床榻上,倏地不再說話。這一次她又輸了。
她不能動、不能感覺,心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大意,害得自己前一刻幾乎就要和這世間天人永隔了。想不到她才出聚龍崗沒有幾天,就遭受祝融之災,還遇見這些賊和尚,是她歷練未深,還是她命裡注定有這些劫難?真是老天沒眼!
想到在天龍教裡有父親撐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受人萬般寵愛,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冷香縈眼角的淚珠緩緩濕透了臉上的白布巾。
「好了!你們兩個一見面,就像乾柴遇見烈火一樣,一發不可收拾,讓人聽見了還以為夫妻吵架,真是一對冤家!小姐,說句公道話……」娟娟老是夾在他們兩人的戰火中,不禁尷尬地笑說。
「娟娟!你胡說什麼?我不想聽你的公道話,什麼乾柴烈火、夫妻吵架,他做夢!他這輩子甭想!我不准你再說這種字眼,不准!不准!絕對不准!」冷香縈忍著劇痛斷然厲聲說道。
「你少往臉上貼金,誰娶到你誰倒霉!我會替他燒三炷香,保佑他早死早投胎,免得活受罪。」杜棄仇道。
「杜棄仇!你這大王八、臭烏龜,大不了我不嫁人,我死了算了,爹爹有了新夫人,哪裡還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說過我不會再找你——你們不要理我,都不要理我,我——我——好痛!」
杜棄仇和母親杜鳳喬投靠天龍教十幾年了,如今杜鳳喬成了天龍教的新夫人;杜棄仇的身份在天龍教裡一躍而成了天龍教的少主,被爹爹百般看重。冷香縈心中委屈,一時傷口痛、眼睛痛、心也痛,痛得連鼻涕眼淚都關不住了。
看在她受傷痛苦的分上,杜棄仇不想再和她對罵,回頭對娟娟說:「娟娟,我們要趕緊找大夫,她背上的傷沒有大礙,可是她的眼睛——」他怕延誤了醫治的時間,擔憂地注視著,只是冷香縈看不到他眼裡濃濃的關切和憂愁。
「這……我聽劉大媽說,這風坡口沒有大夫,只有鳳陽縣有個名醫叫饒若水,是韓——」娟娟想到了韓邵齊。
「啊!是饒大夫,我聽過他的名號。走!香縈要馬上看大夫,天亮以前一定要趕到。」杜棄仇用棉被捲起冷香縈,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往門外疾步跨出。他知道饒若水是個名醫,一定可以醫好香縈的眼睛。
「是的,杜少爺。」離開前,娟娟回身看見屋內一片狼藉,想都不想地從身上掏出了些元寶往桌上一放,急忙尾隨杜棄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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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娟,待會兒到了饒大夫家,千萬不要提咱們是天龍教的人。我對韓大夫說過,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我叫小節,知道嗎?」冷香縈忍著痛楚,坐在馬車裡交代著娟娟。
「喔——你說你叫小節,是怕我配合不來?你放心,我才不會說呢!」娟娟說道。
杜棄仇在前方駕著馬車,車內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馬鞭一揮,大喝一聲加快速度。
冷香縈瞧著娟娟,點了點頭,隨後逕自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