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拓拔月亮
「真的!?」
「你呢?你會嗎?讓你彈一首,如何?」他打開琴蓋。
岑思搖著頭。「我不會,我只會彈小蜜蜂。」
「那不正好!這裡是花園,蜜蜂可以來採蜜。」
他邀她入座,用微笑鼓勵她伸手彈琴。
笑望他一眼,她纖纖十指,伏上琴鍵,記憶中的音符,在右手手指敲動下,緩緩流洩……
嗡嗡嗡、嗡嗡嗡……
敲錯了一個音節,她停頓了一下,小吐舌頭。
他拉著她的手,找到正確的那個音鍵,曲子又繼續延續。
第一遍,他一直幫她找正確的音鍵;第二遍,她彈的順手多了;第三遍,她順心順手;第四遍,她邊彈邊哼,自得其趣。
「再來。」
「還要?你聽不膩嗎?」她是喜歡彈,但簡單的曲調,怕他聽煩、怕花朵會被她破爛的演奏方式給弄枯。
「不會,你彈得愈來愈棒,而且,你有一雙很適合彈琴的手。」
他的信心喊話,讓她意猶未盡的玩心浮現,敲著琴鍵,快樂的因子,在鍵上彈跳著。
在她彈得忘我之際,他的手,也跟著彈,手臂不時和她的藕臂交疊。
奕奏的曲調,加入她的原音,一點也不突兀,反倒像是為原曲,加入了新生命。
天暖花好不做工……
他們一遍一遍的彈著,笑容一遍遍的泛綻,園中的花朵,似乎也喜歡上這四手聯彈的曲調,花朵輕晃,像是優閒自在,跟著輕哼。
嗡嗡嗡、嗡嗡嗡……
簡單的曲調中,快樂和幸福的因子在唱和著,他們齊唱的歌聲,也在園中輕揚——
第四章
雅旭颺的出現,讓岑思每天都有一分快樂。
她知道他的心意,他很明示他的動機,她沒正面回應他,他也不給她壓力,縱使不能每天相見,但他給她的快樂,無時不在。
從她昏倒在他懷中開始,至今已半個月,她雖然沒點頭答應當他的女朋友,但心底早已接受了他,而且她愈來愈欣賞他,他的紳士風度、他的自在、他的溫柔……
她決定要以他當男主角,寫一本他和她的故事。
打開電腦,連線上網。今天,他沒打電話給她,那麼他一定會寄電子郵件給她。
曾幾何時,他已經悄悄的竄位,要把旭森在她心中的地位給擠掉。
她不反對,讓他由著心意去做,況且,她真的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來幫她把旭森從她心裡踢出。
輕柔的目光,定在電腦螢幕上——
半個月了,那熟悉的名字,又出現在寄件人那一欄。
半晌,她木然的移動滑鼠,先點閱其他的郵件。
一封一封地看過,她點開雅旭颺寄來的郵件——
親愛的思:
園裡的蔓性聖火開花了,先傳圖片給你看,如果你想來看,我願意當車伕,供你使喚。
颺
岑思把他傳過來的圖片,存了起來,他的貼心真的感動了她。
但現在,她心思紛亂。
望著那封署名戈旭森的郵件,她埋在心底的酸澀又浮現,滴滴的淚,跳下臉龐,滑落胸前。
她好不容易不哭了,也下定決心,要抹去他的身影,為什麼在她努力隱藏好自己情緒之後,他又要出現來紛擾她?
點開信件,短短幾個字,卻如同在她的心湖,丟下一塊大頭,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岑思:
今晚午夜十二點,我在你家大門前的樹下等你。
旭森
今晚——他要來?
桌上的鐘,顯示著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點,那再過兩個鐘頭,他就會出現了。
下意識的起身,她跑向陽台,往下探望。
門前的那顆大王椰子樹下,沒有任何蹤影……
她只是擔心他提早來,在門外枯等。
就算他不愛她了,一時之間,她還是無法完全將他拋在腦後。
他的倔、他的自尊、他的自卑……看在她眼底,她會為他心疼好久。
就是這份牽念,讓她掛心了三年不變,以為他會掛念著她、想著她、愛著她……
回到房內,她拿著梳子,一遍一遍的梳著。
曾經,她擔心,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她留長髮?在她懷著忐忑的心,把她的照片寄給他看之後,他說,他喜歡,也稱讚她愈來愈美——
只是,為何一切都變了調?
愣望著鐘,午夜十二點過後,她能得到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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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她看到了他,一身的黑,像極欲把自己潛藏在黑夜中。她一步步的走近,他的雙眼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岑思——」
戈旭森低沉的聲音一逸出,同時催出了岑思的眼淚。
她站在他的面前,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說好了,她不會哭的。在出來之前,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
如果他真的要來和她分手,她不會給他任何負擔,她是懂事的岑思,懂事的人,不會哭。
只是,淚水已不受她控制,涓涓細流,彷彿要把她心裡的苦,全流出來給他看。
「對不起。」
戈旭森上前一步,心疼的摟住她。
「旭森——」
喚出聲,她的雙臂環住他的身體,他魁壯的身軀,已不是她纖細的雙臂圈得住的,就像她圈不住他的人、圈不住他的心一樣。
哭出聲,哭出她的心酸、哭出她的淒楚——
「對不起。」
將她摟緊,他的手,揉著她的秀髮。
當她哭累了、哭聲歇了,他用手揩去她的淚。
「你一定恨我吧?」他低沉的聲音中,有著愧意。「是該恨!我這個人,不是好人。」
「不,我沒恨你。」她硬著聲,「我想,你一定有苦衷,對不?」
她的話,讓他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只有你懂我,一直以來,只有你最懂我。」他的語氣,有些激動。他眼中盛滿的愧疚,再度傾洩。「但,我卻負了你。」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紅腫的眼仰望。
「我需要錢,一筆數目很大的錢。」
「為了你小弟嗎?我很抱歉,我沒找到他,聽我媽說,你小弟……吸毒。」
戈旭森冷硬的嘴角,泛著冷笑。「他也不掂掂自己斤兩,窮人家的孩子,還和人家學吸毒。」
「他……」
「他被關了!我希望他永遠被關在裡面,他是個敗類,成日游手好閒,只會給家人添麻煩!」他說,話中有怨、有恨。
她懂,他之所以說的如此狠絕,是因為家中的擔子太重,而和他相差七歲的小弟,從小被寵壞,不讀書,只會偷別人田里的東西,也許因為家裡窮,他小弟的行為。反倒獲得他父母的稱讚——
她知道,他恨自己父母錯誤的教育方式,但他無力挽正,只因為他家窮。
家中的七個孩子,他是老大,弟弟是老么,其餘的都是女孩。
他不領清寒子弟獎學金,他努力讀書,以成績優異,換取他極度需要的獎學金。
就算要錢,他也不要別人憐憫。他的倔,和家人格格不入,泰半時候,他對他的家,是恨的,所以他三年來,從不回家、不回台灣。
「我想,你一定也聽說我爸迷上賭博了,他居然想賣我小妹去還賭債!」他掄拳,狠狠地捶向大王椰子的樹幹。「為什麼從小到大,我要一直被錢給折磨?岑思,你告訴我,人的一生是不是為賺錢而活?」
面對他,他的苦境,她知。
說不出冠冕堂皇的話,人生的理想,也不是他要聽的。
「旭森——」她緊握著他的手。
出國三年,他依舊逃不開家中的負擔。
從他一開口就和她說一長串,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比她想像中的還大。
她又忍不住心疼他。
「岑思,原諒我,我決定娶成東營建集團總裁的千金,我還有二個妹妹沒嫁,我不希望她們因為有個窮娘家,而被婆家看不起。」戈旭森滿腔的痛苦。
岑思點點頭。
她有聽聞他大妹的事,因為有個窮娘家,被迫不許回家,婆家擔心她偷東西,渡給娘家,丈夫對她拳打腳踢,婆婆惡言相向;他另外一個已嫁的妹妹,處境幾乎也相同。
「旭森,你不用擔心,我……」咬著唇,她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不會為難你,我會……成全你。」
「岑思——」戈旭森緊握她的手,兩眼死盯著她,許久,擠出一道霸道的宣言。「我不想放開你!」
她怔愣的回望他,在他的眼中,讀出了那句話的涵義。
「岑思,我愛的是你,我愛的人是你!」
抱住她,緊緊地抱著,彷彿她是他的所有物。
在他懷中,岑思迷惘了。
雖然分離三年,他的外表和言行有些微的改變,但她清楚知道,她還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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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一家充滿歐式風格的咖啡屋,岑思輕柔的目光,四下梭巡。
一個化著濃妝,削著俐落短髮的女人,銳利的目光,朝她直射而來。
她下意識地走向那個女人,她的直覺告訴她,是這個艷麗、裝扮成熟的女人約她的。
一早,她正準備打開電腦,修潤稿子,就接到一通電話,指名找岑思,對方只說她姓司,約她在這家咖啡屋見面,見不到她,她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