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舒晨
這次,古漢澤實在太過分了,竟在眾人面前公然侮辱程願水!文森不禁回頭望向舞池中央,找尋那個罪魁禍首。
「文森,快帶我出去,我快吐了!」程願水虛弱地拉拉他的衣服,整個人幾乎靠在白色的牆上,她的臉就和白色的牆幾乎同色。
文森也顧不得古漢澤了,連忙一把抱起程願水,就在眾人好奇和竊竊私語的開道之下,離開了大廳,把所有新引發的有關他和程願水的斐短流長,瀟灑地留在身後。
古漢澤默然不語地看著這一切,他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與苦澀。
「我們繼續跳舞吧!」在他身旁小鳥依人的紅衣女郎仰著頭,大眼睛眨吁眨,嬌瞠的嘟著嘴巴說。
他充耳不聞身旁嬌嗔的問話,仍然盯著程願水和文森消失的地方,直到女郎又把手兒大膽地環抱他的頸項,想要再爭取他先前的注意。
古漢澤突然不耐煩地把她八爪魚似的雙手撥開,深沉的臉色無比的凝重,女郎無法置信自己的魅力竟在一瞬間消失了。
「你是怎麼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嗎?」她噘起肥厚的紅唇,撒嬌的跺著腳,一副不從的模樣。她看他仍然心神不寧,還掛心著剛剛離開的妻子,不禁吃味惡毒地說:「你老婆和別人跑了!你還擔心她幹嘛?」
古漢澤臉色鐵青的抓住女郎的手,他狂怒猙獰地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不准侮辱我的妻子。」
女郎畏縮地連忙點頭,因為古漢澤眼睛裡燃燒著火焰,就好像會吞噬所有生物的那種火焰,她害怕極了。
在他的手放開她後,她逃命似的逃離了這個臉色極度陰沉鐵青的男人身旁。就算他身價數十億,下次她再也不敢招惹他了,畢竟一個還迷戀著妻子的男人是沒有投資價值的。
剎那間,大廳內的人們全都停下來,就連樂隊也不知所措的停止演奏,剛剛還歡樂熱烈的氣氛,一下子變成了連深呼吸都可以清晰可聞的靜寂。
古漢澤環視偌大的廳堂一圈,卻感到無比的空虛。他究竟在做些什麼?這些人、這些奢華,甚至那些紙醉金迷的拜金女郎,還有他心中那股狠狠燒著的怒火,究竟是為了什麼……
程願水和文森的親密行徑,讓他嘗到萬隻螞蟻嚙心的痛楚,古漢澤迷惑地緊盯著他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想起程願水蒼白如紙的臉色,難道她也對自己有這麼一絲真情真意嗎?她也會為自己身旁的女人感到心如刀割?
念頭才剛浮起,古漢澤又冷酷的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瞞騙和虛假,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再度嘎嘎飛舞著,吞噬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只見古漢澤猶如帝王般的冷峻臉孔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對著正等待指示的樂隊們點了點頭,悠揚深遠的高音小提琴樂聲再度充滿了整個大廳,舞客們再度隨著音樂起舞,一切似乎又從剛剛出軔的那點再圓滑地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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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
真正察覺到不同的是李管家。這幾天來,古漢澤手邊的菸灰缸裡常常堆滿了菸嘴,他總是來回清理了好幾遍,卻還是敵不過古漢澤吞雲吐霧的速度。甚至一杯又一杯的灌著威士忌,茶几上也常常橫躺著一瓶又一瓶的空酒瓶。他也不再外出,甚至不過問公司的事情,就是一個人悶在書房裡,整天都不說話,誰也不見,甚至誰也不准進房裡一步。連古漢澤一向一絲不苟的頭髮也覆蓋在臉上,無比的頹廢,臉上青青地長滿了鬍鬚根兒,雙眼則佈滿血絲,不復見他一貫的優雅瀟灑。李管家憂心的想著,這樣喝下去怎麼得了?
連那個林功宇也不再來,聽說被解雇了,好像涉嫌股票內線交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林功宇在時還會幫著勸古漢澤。唉!怎麼會這樣?林功宇不是新亞的二老闆嗎?最近的年輕人,實在是搞不懂。
李管家滿是皺紋的老臉憂慮地皺成一團。古漢澤甚至也不讓他的新婚妻子進去書房裡,他歎了口氣。多少次看到她在他的門前悄然淚下,兩個人都是人前人後逞強,撐個沒事人般,偏偏所有委屈辛酸往暗裡肚裡吞,看得他這個熟於人事的老人真是不忍。老李無奈的搖搖頭,正抬起手來想敲敲書房的門。
「李管家,他……今天吃飯了沒?」程願水正朝房裡走來,看到老李手上端的飯菜。
「唉!少爺這個性,雷打不動。」老李苦笑著。
「拿給我吧,我再試試看。」程願水溫柔的說著,並從容地接下他手上的盤子。「你回去忙吧。」
老李無聲地屈身退下,離去之前還看了她一眼:只見陰暗的走廊上,文弱纖細的婷婷身影,欲言又止的猶豫,想敲門的手輕輕抬起又放下,又再度抬起。
「是我。」她輕輕地抵著門,小聲地呼喚。
門裡並沒有動靜,她正想再說些什麼,一句話兒正在舌尖,酒瓶砸碎在門後的爆裂聲讓她把話吞了回去。
「別煩我!」他在門後低聲吼著。
即使隔著一道門,她依然可以聞見門後濃烈的酒氣和菸味。
「你該吃飯了。」她試圖心平氣和的說著。「況且,明天是個重要日子,你必須有體力精神應付明天的股東大會。」
門後沉默了許久,悄然地被打開了一線門縫。
程願水驚訝地推開這扇已經對她封閉了多日、隔絕他們的門,映入眼簾的果然就是滿地的空酒瓶、滿室的煙霧,和多日不見、頹廢又憔悴的古漢澤。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用深沉的眼神凝視著她,眼神又凌厲又溫存,她不禁迷惑了起來。
對於程願水而言,幸福彷彿是有配額的限制,那一天醒來,一切全變了,她只知道那個早晨,當她進入杯盤狼藉的餐廳時,古漢澤也是用這種眼光看著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改變了,而最詭異的是,林功宇從那天開始也不見蹤影,古漢澤也不曾詢問過。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斷地想著,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何古漢澤的眼神帶著那樣的痛楚和期望?
難道他已經知道,知道她的隱瞞?
即使心裡的不安一直像雷雨前陰霾的烏雲,以雷霆萬鈞的速度籠來,程願水仍暗自強打起精神。她隱約有一種預感,不祥的預感,不管他們還能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短,她都希望她能令他快樂。
「就放在這裡吧。」古漢澤背靠著窗,夕陽火紅的光線襯得他整個人也像在燃燒,而他的語氣竟然有一絲的溫柔。
程願水有些驚訝的抬頭,在他粗獷未理的臉上,疑惑地尋找是否真有這麼一絲的懷舊?
她輕輕的在雜亂的桌子上空出一小片空間,把餐盤放下。
「吃點東西吧,你這幾天吃的不多。」
「你也擔心我嗎?還是擔心明天重要的會議我會讓你功虧一簣?」
程願水正背對著古漢澤,她的背脊僵住,整個人都楞住了。她可以感覺到古漢澤的眼光正銳利地「研究」她。
「你在懷疑什麼嗎?還是擔心什麼?」程願水輕聲地說,還是背對著他。「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的。」她喃喃自語。
「你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古漢澤疑惑的問著。
「沒什麼。」
程願水搖搖頭,一種決絕的氣概由心中湧起。明天將是一場龍爭虎鬥,她一定要是贏家,因為這回的賭注實在太過珍貴了。
「這幾天,你有訪客。」程願水的語調非常平靜,幾乎聽不出任何異樣。「就是那回和你跳舞的美女,美娜,你應該知道。」
「她有事?」他沒好氣的問。
程願水轉過身來挑眉看著他,研究他的表情想從中找出任何關切的蛛絲馬跡。
「你怎麼問起我來了?也許你們之間有要事,因為她倒是來了好幾回。」
「你真正想說些什麼?」他咬牙切齒的說:「你和文森的事情,我還沒過問,你倒是端起妻子架勢質問起我來。你和文森幽會偷情的時候,怎麼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程願水的臉色一下子刷白而憔悴。她望著他,無言的望著他,心中是一片痛楚、迷茫與混亂。
良久良久……
「我和文森沒什麼的,你知道我愛的是你啊!」她坦率的回答,眼底是坦白和受傷害的淚光。
「你愛的真的是我嗎?還是只是權宜?就像你以前所說的,你不要我問起你的過去,是不是你的過去是骯髒又污穢,不可告人又充滿謊言?你和文森之間真的如此純潔,那麼,昨天你們去醫院又是為了什麼?為什麼要特地對老李說要瞞著我?」古漢澤倚在窗邊,點了一根香菸,吐著煙霧。白色的氤氳之下,他的表情就像一個難解的謎題。
程願水怔住了。
「你派人調查我?」她不可置信地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