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任媜
「不是,老爺沒有退婚。」
啥?凝岫轉向說話的人,沉聲問:「倩兒你在開玩笑,是吧?」只要她敢點頭,凝岫絕對會一把掐過去。
「我是說真的,老爺沒退婚,可是,任公子退了婚啊!」倩兒用力說道。
「你是說任翱他……他、來、退、親?」一字一句,凝岫比她更用力。
「沒錯!所以小姐以後都不用擔心啦,你不用嫁給任公子了,一定很高興吧?」倩兒猛點著頭。
「是啊,高興,不用嫁了,因為他已經來退婚了……」凝岫瞪大眼,顫著聲音喃喃重複著,雙手不住顫動。
見著小姐這般「興奮」,被感染的其他人馬上紛紛附和。
「恭喜小姐!賀喜小姐!」道賀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恭喜?恭喜她被人……「休棄」?噢,凝岫好想再次趴在地上。嗚……這教她宋凝岫日後怎麼見人?
「可惡!混帳東西!」宋凝岫忽然自地面蹬起,像一把急射而出的箭,邊罵邊往外廳衝去。
一時之間,又把倩兒等丫鬟們給嚇壞了。
「小姐,你上哪兒?」
「我去找任翱那個王八蛋,他憑什麼這樣做?他竟然敢來退婚?太過分了!太可惡了!」
「小姐,你不是說不想嫁……」
「我是不想嫁,可是,也不能平白無故就讓人給休了啊!那任翱算什麼?我要去找他算帳!」
「小姐,不要去啊,任公子已經走遠了,沒有用的。」倩兒在後頭猛追,接著又說:「而且任公子原本還打算要拿回信物,老爺不還,結果一吵,老爺氣得犯心痛,剛剛才看過大夫,你就別再去惹他心煩了。」
她的話果然讓凝岫定住了腳跟。
過了半晌。「……倩兒!」
「嗯。」倩兒心裡早備奸狂風驟雨將至,卻仍無法捉摸小姐的心思。
「我是不是真的很糟?只會惹爹心煩?」凝岫就只問了這句話。
大為錯愕的倩兒愣了半天,才慌亂應道:「不會,怎麼會……」
「說實話。」
「呃?」倩兒絞著手,才支支吾吾地說:「我說的是實話,小姐真的沒有那麼糟啦!只不過老爺的確是有那麼心急了點。可是天下父母心嘛,他只是怕小姐會嫁不……」倩兒連忙掩嘴。
「嫁不出去?是吧?」凝岫睨了眼倩兒,接話道。
「小姐……」倩兒頓了口,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開始生起氣來。「這都怪那些多管閒事的人,沒事就愛亂嚼舌根,說什麼小姐你是個女酒鬼,然後又是什麼脾氣古怪,不像個閨女……」倩兒實在沒勇氣再往下說去。
「他們也沒說錯。」凝岫眨著眼,竟然認同外人的評論,往回走沒兩步,卻又突然掉頭,認真地說:「不過,有件事大家都會料錯;我宋凝岫絕對要嫁,誰也別想休了我!」
望著小姐逐漸走遠的背影,倩兒感到有點納悶。以小姐這種絕麗姿容,有自信是應該的,可是……她總覺得事情有那麼點蹊蹺。
過沒兩天,倩兒不禁佩服起自己的直覺。
宋凝岫不見了!
連帶著那只任家用來當成媒約信物的傳家玉鐲也不翼而飛了。
「會不會是被凝兒給帶走了?可是她為什麼要拿那玉鐲呢?」心急如焚的宋敬禮全沒了主意。
他無法理解女兒怎麼會好端端的,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便溜出了碧玉小築??br />
難道她的出走事件跟任家退婚有關?
「倩兒,你說,小姐會上哪兒去?她從來不曾這樣子過……」
「這……」倩兒低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小姐她想把自己給嫁掉--這種話倩兒哪敢提?偏偏這件連提都不敢提的事,小姐都已經去做了啊!這該怎麼辦才好?
經過刻意喬裝打扮的宋凝岫,搖身一變,身著青布衫、頭綁方巾的她,儼然成了個斯文書生。
下了船,離了渡口,她雇著馬車一路來到那座江陵城;支付了車馬費,凝岫開始在江陵城裡徒步遊走。
置身繽紛異都的她,可說是大開眼界,可是她還是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於是乎,有關「任翱」的風評也就「不經意」地陸續落入她豎高的耳朵裡。
出門前她早巳將任翱的家世背景打聽清楚。任府在當地算是名門望族,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自從任達遠夫婦倆相繼去世之後,任府龐大的家產皆由獨子任翱一手掌理;這些年來,任翱是經營得有聲有色,所以只要一提起「任翱」這個名字,大家無不豎起大拇指誇讚不已。
原本宋凝岫還以為要混進任府,並不是件難事。
不過來到這座任府豪宅時,只見黑壓壓的高牆築樓;甭說想見見那位人人口中不可一世的任家公子,就連那些精神飽滿、看似勤奮的下人們她都無法接近。該怎麼做呢?
左三圈,右三圈……凝岫在任府大門口鬼祟打轉。嗯……要不就地擺個「賣身葬母」?母親大人若是地下有知,應該會諒解她吧?
可要是他們不買呢?最糟的,就怕「賣」錯了人,那可就真的一點也不好玩了。
最後,凝岫決定先找間客棧落腳,再好好想想混進去的法子。
一想到離「仇家」已經這麼近了,凝岫全身的血液都忍不住沸騰起來--
足足在江陵城晃蕩三天的宋凝岫,這晚一如慣例的,吩咐了跑堂送來晚膳。
送來晚膳的跑堂說:「這位爺,是這樣子的,依咱們店裡的規矩,您上回預付的銀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所以……」
原來是索費的?正準備大快朵頤的凝岫,掀了下眼皮,大氣不喘地應道:「我知道了,那你說我現在該付多少?」她準備掏腰包。
「不急不急,掌櫃的說了,還是先讓爺吃飽了,再請您到櫃檯那兒去一趟就行
「沒問題!」還算有點人情味!於是,她爽快地應允下來。
跑堂退下之後,望著滿滿一桌的珍饈佳餚,從不肯虧待自己肚皮的凝岫,立刻老實不客氣的享用了起來,吃得很開心的她,彷彿將所有不如意的事全都拋到腦後去。也算是拜任家那個「冤家」所賜,讓難得出門的她,能大開眼界、遍嘗當地名產。
嘿!還有酒耶!
她瞪著那壇上好的女兒紅,出門前對自己下達的戒令也開始動搖了--
就一口好了……?,好香哦!那……再一點點,就一點點好了!
結果,那罈美酒就那一點點、一點點地被她那張櫻唇給品嚐光了。
嗯,酒足飯飽之後,她記起了跑堂說的事。
該不會是因為她點的都是最好最貴的,所以,才格外讓客棧「不放心」?哈,那他們可是白操那份心了,她宋凝岫豈是行事含糊之人,這趟出門當然是得將荷包裝得滿滿的--
「咦?」正想掏腰包取銀兩的凝岫,一張臉全祿了。
怎麼會是空的?她的錢呢?
凝岫的腦子快速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她遭竊了!甚至連怎麼被偷的都不知道!
現在可好了,隻身在他鄉的她,該怎麼辦?就是想回家也沒了盤纏呀!
「走!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竟然也敢來白吃白喝?看你的模樣一派斯文,想不到竟然是個擺闊的空心佬!」掌櫃和跑堂一邊叫罵,一邊將她纖弱的身子無情地推出門外。
「唉喲!」跌落地面的凝岫痛得輕呼出聲,繼而抬眼望著所有旁觀者的奚落眼神,可真是把她給惹惱了。
拍拍屁股,她迎了上前忿忿道:「誰說我白吃白喝?都跟你們說了,我的錢是被偷了,再說我之前的帳也跟你們算得明明白白的,沒少你們一個子兒的!」
「好哇!」跑堂的探出個頭,對著她攤開掌心。「那剛才你吃的那一頓「狀元及第」總共要五兩,是不是該付清楚?」
「我、我……」打小就衣食不缺的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被這區區幾兩銀子給逼死。
「這樣吧,不如我們就將他給送交官府,看他還撒潑不?」於是,一個呼喝,可憐的凝岫就被人強硬架起。
「你們放開我,我、我又沒說不付錢,你們放開我呀!」她拚命地嚷道,然後自腰側取出了玉鐲;也就是任府那只該死的信物,此行必備的道具。
可是此時已到生死關頭,她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大不了這玉鐲就先讓你們扣著,但是在我贖回去之前,你們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那隻玉鐲在月光映射下綻放出眩人異彩,就在掌櫃伸手欲奪取之際,卻有人先下了手。
「幹什麼?」破口大罵的掌櫃定眼望去,卻臉色急轉,立刻恭謹地打揖道:
「小的見過……」
掌櫃的話被一隻折扇揮舞示停,此時的凝岫,不禁愣愣地望著那只扇子的主人;然而只看了一眼,凝岫就發現自己的視線再也收不回來了。
一個英俊粗獷的男人,輪廓深刻的臉正低望著她,那對深蹙著的濃眉下,目光精銳,毫不客氣地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