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童景遙
她是徹徹底底投降在霽柏的麾下了。
「風生.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後悔愛上他。」築月明志似的說。
但風生非但沒有感動,反而用略帶嘲笑的表情說:
「真的?就算他到這裡來全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騙局,授命他的事務所早就打點好一切,對收購土地的事勝券在握了?」
「我不相信,你說謊!」築月推開他,雙腿幾乎無法站立,最後跌坐在沙發一角,縮著身體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你不用管,不過你儘管去查證我有沒有說謊,對於答案……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築月知道風生不會胡說,他之所以這麼篤定,一定有非常直接的證據,要不然他也不會拿到這些照片。
但此時此刻,築月再也無法多花一分心力去思考,去理清這些是真是假。
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風生看她如此孤獨無助,但是自己卻完全無法伸出援手,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他存在的餘地了。
他抓起外套,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沉默的離開。
風生走後,築月仍然呆坐在沙發上許久不動,腦子裡想的都是她和霽柏認識以來兩人纏綿甜蜜的片段,他的唇和舌尖、他的指觸和環抱著她的手臂……每一樣都像是燒紅的鐵,狠狠的烙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想起霽柏說話時雙眸散發的光芒,他絕不是說謊更不是在做戲,除非——他是魔鬼的化身,否則絕不會有那麼誠懇的眼神。
現在她站在一個抉擇的路口上,惟一能反駁風生的指控,就是她對霽柏的信任。
想到這裡,她不慌不忙的起身,抓起背包,決定北上一趟。
第八章
走出機場已是午後時分,好多年沒來台北的築月,看到路上湧現的車潮,心裡莫名的驚慌起來。
她真是離開城市太久了。
自從大學畢業,跟著教授上山之後,除了偶爾回中部的家看看改嫁的母親,她幾乎不再涉足文明世界的一切。即使是跟賀雲交往時,也沒改變。
但是現在她身現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就是為了一個男人。
在築月坐上計程車時,還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對不對。
她有好多的疑惑——難道自己真的為他瘋狂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真的愛他這麼深嗎?
風生的質問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但現在,她卻像是一夫當關的戰士,只想朝他前進——這樣算不算是回答呢?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敦化南路一幢灰色大樓前。
「小姐,你說的地方到了。」司機指了指大樓門口一塊深色的招牌說。
「謝謝你。」她付了車錢.急忙開門下車。
站在人行道上,遠遠望著招牌上的幾個大字——祁威律師事務所法律顧問公司,這時,她的心才作是被注入了強心針,猛烈的狂跳起來。
她不讓自己多想,抓緊肩上的背帶,深呼吸一口氣便大步走進了大門,坐上直通八樓的電梯。
電梯門一開,這無心理準備的築月立刻被眼前安靜嚴肅的氛圍給嚇到。
她四下環顧,看到鑲在牆上大理石刻成的「祁威」兩個大字,她毫不遲疑的推開玻璃門,走向櫃檯。
負責接待的小姐看見來人立刻起身,她嘴角掛著職業性微笑,禮貌地對築月點頭。
「小姐,請問您有什麼事嗎?」她微瞇的眼細細打量築月,對她普通到甚至有些隨性的穿著頗不以為然。「我們這裡是律師事務所,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你好,我想找一個人。」築月禮貌地說明來意。
「找人?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錯,我要找冷霽柏律師,他在嗎?」因為她語調明顯帶著輕蔑,築月於是加強了口氣,強勢的說。
接待小姐聽到「冷霽柏」時微微一怔,看看築月的眼神更疑惑了。
「冷律師不在,如果你有什麼法律上的問題,我可以請別的律師幫你。」
「我不是來問法律的問題。」築月不自覺的把精銳目光往辦公室裡瞧。「我有私人的事情想找他談談,如果他在,我要見他。」
「小姐,很抱歉,冷律師現在很忙,如果你要見他,可以先約個時間,改天再過來。」
「改天?」築月忍不住驚呼。她早對這趟行程抱著最壞的打算,只是沒想到一開始就遇到難題。
「您可以留下電話號碼,安排好了我們會打電話通知你。」
築月終於明白她這些說辭只是敷衍罷了。
「他在忙,我可以等。」築月拉下肩上的背包,逕自朝旁邊的沙發走去。
接待小姐沒料到這樣的情況,一下子反而呆愣在那。
過了一會兒,她才不悅的走出櫃檯,站在築月面前。
「小姐,你這樣我很為難,冷律師真的在忙,沒有預約他是不會見你的。」
「他總要下班吧,我跟他在私人時間見面,應該不會令你為難吧。」
「可是……」她知道築月不會讓步,於是說:「那能不能請問你的姓名,我要做訪客紀錄。」
「我姓辜,辜築月。」
接待小姐聽了,這才轉頭走回櫃檯。
這時,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相偕走出來,其中一個長相斯文,簡著眼鏡的男人微微欠著身子說:
「王董,事情就這麼說定,一切都沒問題了。」
培元札貌地伸出手,恭敬地送著客戶。
「牟律師,那我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好……王董,慢走。」
培元一直送客到了電梯口,待門關上之後才信步走回來。
一進門,他就被靈氣逼人的築月給吸引住了。
他好奇的走近,接待小姐趕忙迎了上來。
「她是誰?培元問。
「牟律師,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她一進門就說要找冷律師,可是問她有什麼事也不說。」
「找霽柏?」他仔細地把這個美麗的女子看了一遍。「霽柏呢?」
「他正在跟幾個財團的董事開會,特別交代不能打擾。」
「好,你去忙吧,她交給我了。」
「可是……」
培元冷冷看了她一眼,接待小姐只有閉上嘴乖乖的坐回櫃檯。
他下意識的理理西裝,面帶親切微笑的走近築月。
「小姐,請問你是不是要找冷霽柏律師?」
築月一聽,立刻站起來說:「對,我要見他。」
「你好,我姓牟,是事務所的律師,也是霽柏的學長。」他伸出手,築月只好禮貌的回握。「訪問你找霽柏有什麼事嗎?」他又問。
「這件事只有見了他才能說。」築月抽回手,緊抱著背包直直站著。
培元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他也算是法界頗資深的律師,識人的眼光也不算太差,但為何就猜不到她和霽柏的關係呢?
「他現在正在開一個重要的會,恐怕不會這麼快結束。」
「沒關係,我可以等。」她胸有成竹的坐回沙發。
培元看了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等也不是在這等。來我們裡面坐。」培元親切的帶她往裡走。
走廊的兩側全都是緊閉的門,每一扇門上頭都掛著名字,走過一間間專屬辦公室,築月只覺得有股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培元帶著她經過長廊,直接來到會客室。
「你坐一下,我請人送咖啡進來。」
「不用了,我什麼都不要。」築月拘謹的拒絕。
培元聽了反而笑了:「還是喝點咖啡放鬆一下,你看起來好緊張。」
沒錯.這裡的一切不但讓她緊張,還令她非常不自在。
但是為了見霽柏,她什麼都得忍。
「霽柏他……一直都這麼忙嗎?」
培元對她直呼霽柏的名字感到驚訝,但臉上還是一派輕鬆的回答:
「嗯,他很認真,任何事情要是跟工作牴觸,他從不妥協。」他故意試探的說:「就連感情也一樣。」
「那……當他的女朋友不是很辛苦?」
「沒辦法,誰叫他是個工作狂呢?」培元笑笑說:「他的婚事就是這麼給拖下來的。」
築月的心像是墜入無底深淵,又像是被掏空,害她整個人呆愣在那,半天沒說一句話。
「小姐,你沒事吧?」
「喔……沒事,我好像有點渴了,麻煩你……」
「好,你坐一下,我去去就來。」培元轉身走出會客室。
築月見他離開,這才用力的咬著下唇,強忍住瀕臨崩潰的淚水。
她不知道自己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眼前的一切已經印證她當初的顧忌,一點都沒錯。這段感情從開始就是個錯誤,而她……竟然還傻傻的跑到這裡來尋求答案。
回去吧。就當是做了場噩夢,現在醒來還不算太遲。
為了不自取其辱,築月立刻背起背包,走出會客室。
在這座像是迷宮一樣的屋子裡,她轉了好一會兒,出口沒找到,竟然毫不費力的找到了會議室。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開門進去時,門竟然自己開了。
兩個穿著深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臉色凝重地走出來,嘴裡還嗟歎著。
「看來我們還是等『晴陽集團』的總裁來了再說吧。」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說:「這麼大的投資,我可不敢隨便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