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換你心,為我心

第15頁 文 / 靳絜

    倏地,一道赤漓漓的血芒暴射,有如貫日之箭飛向九虛,狂刀削掉老者之一的右臂。

    濃眉倏揚,他大聲道:「如何?你們還是不肯告訴我小滿在哪裡嗎?」

    「哼,有本事你把我三人都殺了,自己去找她!」老者忿忿道。

    「只怕她活不到見著你的那一刻!」周虹厲聲恫嚇他。「我已經讓她服下毒藥,也許你來得及見到她最後一面!哈哈哈……」她狂笑不已。

    怒喝一聲,憂心如焚的卓亦塵當下施展幻形刀法最後兩式。須臾間,懾魂奪魄的朱紅再度鮮亮於他的刀口,他沒有取三人的性命,只斷了沒有斷臂的老者一條右腿,削掉周虹肩頭一塊肉。

    撂倒三人,他急急躍上馬背,奔馳而去。回到客棧的房裡,不見小滿,他已六神無主,出了客棧又見馬已倒地,情急之下,他只得搶騎馬欄中另一匹馬,四處找小滿去了。

    宛如狂豹一般,他一路狂吼,心中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阻止,阻止她離開。他的目光肅殺,根根筋絡在他體內浮動,浮動著他的不安、他的惶恐。

    夜幕將臨,圓月在雲中隱現。絕望中他想起小滿告訴過自己她常做的夢──

    突然,他轉身穿越那片白楊木林子,來到他們前一天落腳的木屋。

    「小滿!」他聞到她的氣息。她果然在木屋裡!

    他焦急地衝向她,扶著她的肩。「別怕,我來救你了,他們給你吃了什麼對嗎?別擔心,我現在就帶你找大夫。」說著他便要抱起她。

    「不,卓大哥,來不及了,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她的呼吸微弱,蒼白的面孔如槁木死灰。

    「小滿,我不會離開你的,到了大夫那兒,我也會一直陪伴你,你別擔心,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不要找大夫了,」她困難地吐著一字一句,淚流滿面。「抱緊我,我好害怕。」

    他也流淚。緊摟她,生怕她突然消失。

    「原諒我,我還是沒能讓你快樂地過以後的日子。」她沉痛不已。「我沒預料到我們會經歷這段波折,本以為今日你回客棧接我,我們從此便能長相廝守,怎奈……」她抽噎得厲害,身子顫抖不止。「說來說去還是怪我,我不該來你的世界,不該攪亂本來的一切。你若是照我筆下所寫,一樣可以報仇,一樣會遇到一個可以和你相愛的女孩,雖然我還沒替你們寫下結局,可至少你不會像現在那麼痛苦……」她已泣不成聲。

    「別說了,小滿,我不要聽這些。」他將臉埋進她柔柔的髮絲中。「既然你知道我現在的痛苦,就表示你明白我愛你有多深,你怎麼還忍心說這些話來抹煞我們對彼此的愛呢?」

    「卓大哥,」她推開他一些。「你要了我這身子好嗎?死之前,我想成為你的妻。」

    他無言。

    厚厚的雲層竟在這一刻遭北風強行挪開,皎潔的月亮完全透出雲層,月光穿透木屋的縫隙照在兩人身上。他於是發現那一雙迷濛秀目正緊緊地鎖住他。月光下她的臉孔彷彿有一種懾人的魔力,懾去他的靈魂,教他再也掙不出來。

    「卓大哥,答應我吧。」她輕吐熱熱的渴求。「求求你,別讓我帶著遺憾離開。」

    他左右為難。他怎能在這種情形下要了她?他早已認定她為妻,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見他不為所動,她使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將他拉倒在自己身上,以熾烈的吻挑逗他。

    「別再耽擱了,趁我還清醒的時候要了我吧……」

    她是如此急切,冰涼的身子因而發熱,像要吞噬他似的,她竟吻出血來。清純的氣息揉著濃烈的甜腥,他再無力抗拒──他的心中從未抗拒過。

    終於,他不忍,也不捨。在月神的守護下,和她結為一體。兩人赤裸裸的身子互相纏繞緊箍,貼得如此密切,愉悅的呻吟中,滿右昀如願以償。

    「我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你了。」激情之後,她心中是一片甜蜜的平靜,臉上閃著幸福的光彩。

    「我也完完全全屬於你了,小滿。」他雙臂緊鎖著她,以全力,以全心。

    「卓大哥,原來我一直夢見的那一幕就在眼前,此情此景和夢境如出一轍,原來我們──」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別哭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覺得好冷……」

    圓月高掛在夜空放光明,可怎麼看也還是一幅淒清的畫面。

    夜黑風高,卓亦塵發現懷中的人兒已變得出奇的冰冷。他就這樣緊緊抱著她,直到東方乍白。

    ———

    四周寂靜,無聲的木屋內闖進來一個人。

    「她死了是嗎?」

    卓亦塵立刻持刀向來人,一臉寒霜。「你給她吃了什麼?」

    「哦,我忘了告訴你,只要她永遠保有處子之身,那麼她可能活得比你我長命呢,哈哈哈……」

    他兩眼泛赤的同時,冰寒淨亮的一道光華溶進了艷麗的紅霞──他砍去周虹的腦袋。

    他的嘴角微向上彎,發出一串狂笑。回身輕輕地抱起小滿,朝屋後的小山走去。

    ———

    拗不過曾維特,滿右昀週末隨她到美術館參觀青年藝術家作品聯展。

    曾維特之所以費盡唇舌力邀滿右昀,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想替滿右昀拓展生活領域,要她快樂一點;其二是她的男友也是參展的青年藝術家之一。

    曾維特目前是某大西語系四年級的學生,滿右昀低她一屆,中文系三年級。

    高三那年被發現昏倒在操場上的滿右昀,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來。清醒後,語無倫次的她精神狀態已瀕臨崩潰,因而休學一年。

    看了一整年心理醫師之後,她復學了。經過努力學習,她終於順利畢業,也考取大學,正好和曾維特同校。

    滿右昀在曾維特陪同下,費神地看了好幾件作品。她之所以費神是因為如今她除了上課之外,其餘時間不再戴眼鏡。

    她一直是意興闌珊的,眼前的作品也許讓大多數前來欣賞的人覺得目不暇給,歎為觀止,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直到她發現了一幀照片──

    漆黑的背景點綴著無數光點拉成的光帶,主體是一群年輕男女手舞足蹈的模糊身影,看起來是一幅很前衛的作品。若說有瑕疵的話,那就是照片右下角有一個男的影像彷彿被凍結了。

    抓住滿右昀的目光的原因並非這張照片有瑕疵,而是照片中的那名男子。

    見她佇足在照片前方,良久不肯離去,曾維特回頭來找她。

    「看什麼啊?看得那麼專心。」

    滿右昀這才回神,並發現照片底下的簡介表上標明作者是袁力耕──曾維特的男友。

    「維特,你知道袁力耕在哪兒拍到這張照片的嗎?」

    「再離群索居嘛你,」曾維特又逮著機會糗她。「這是學校大禮堂你都看不出來嗎?袁力耕陪我跳舞的時候隨便拍的,他自己覺得很滿意。」她頓了頓。「有什麼不對嗎?」

    「哦,沒有。」她指著右下角那名男子問道:「你認得這個人嗎?」

    「他啊?」曾維特笑一聲。「很酷對吧?我跟袁力耕說這張照片加洗一百張都會被學校女生搶光。」

    「為什麼?」

    「他是社會學系的副教授,這學期才來的,不過已經迷倒很多人了。」她又笑了笑。「也不知道袁力耕是怎麼取景的,這張照片根本就是他的特寫。難怪你不認得他,除了繫上的老師、同學,全校你大概只認得我吧。」

    滿右昀對她的調侃毫不在意,只問:「他叫什麼名字?」

    「幹麼?你對他有興趣?」

    「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韋方。」

    韋方?滿右昀在心中重複一遍。

    「維特,可以請袁力耕加洗這張照片給我嗎?」

    「為什麼?」曾維特張大了眼看她。「因為韋方?」

    「我不知道。維特,我不知該怎麼向你解釋,但是我要這張照片,你可以幫我嗎?」她急切地懇求。

    「好吧,包在我身上。」

    ———

    昨天淡藍色的洋裝換上今日雪白的T恤和牛仔褲,烏亮的長髮依然輕柔地在微風中飄拂,襯托著她勝雪的肌膚;兩道濃眉下如寶石般晶亮的深邃眸子教他怦然心動。

    除了首次是巧遇,其餘的幾次都是他有心的等待。韋方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到學生餐廳來用餐了。在這裡,很多女學生對他行注目禮,可他眼裡只有她,雖然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對她一見鍾情,是在社會學的課堂上。從來不點學生姓名的他,在乍見她坐在講台下時決定點名,豈料從頭到尾不見她舉手喊「有」。

    他斷定她是別系前來旁聽的學生,這一點令他頗覺意外。社會學算是挺枯躁的一門學科,旁聽學生多為女的,而且多半是衝著他來的,不是衝著社會學。

    她也是衝著他來的嗎?又像是,又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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