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花琪
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手勾上了他的頸子。
他的心頭輕震,感受她的黑髮撩過他的臉頰,她停在他的耳邊。
他不自覺地嚥了口口水。
「喂。」她突然大喊一聲。「我的眼鏡呢?」怕他沒聽到,她喊得很大聲。是她看錯了嗎?她覺得他好奇怪,一直向她這裡逼近,害她的心跳更亂,快點把眼鏡還她吧,沒戴眼鏡,怎麼世界都變了?
他的眉毛無力地垂下。她的餘音震得他腦裡嗡嗡的。
一定是因為他一夜沒睡好,一定是因為他被病毒傳染,他的腦中才會出現她美得像一朵花的幻覺。
她搖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啊?」
「有。」他無力地回答,覷了她一眼。
好吧。她是花,吵死人的喇叭花。她是花,嚇死人的大王花。
橫過大王花的身邊,他從床邊的置物幾上把眼鏡交給她。「這裡啦,不然你以為能放哪裡啊。」
「我怎麼知道啦!」她臉微臊,戴起眼鏡。照理說她應該能猜出來眼鏡放在哪裡,可是她連想都沒想,聽到他的聲音時,她只想到要問他。她對他的依賴,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
她看看附近的環境。「這麼一點小感冒就要住院,會不會太誇張了?」
他沒好氣地說:「燒到四十度,比較誇張。」
「四十度啊?!」她自己也有點嚇到,她嘖了兩聲,皺起眉頭。「可是,那也用不著住在單人房啊。」
「這是隔離。」他衝著她一笑。「你是危險生物,為了保護其他病人安危,我只好幫你安排單人房。」
她瞅著他。「你不覺得隔離我的花費太高了嗎?」
這女人!任飛揚在心頭歎了一口氣。看她的活蹦亂跳,看她的犀利聰明,常常讓他忽略了她默默承受的有多少。
每一筆錢,她都斤斤算計著,就怕對誰有虧欠,就怕拖累了誰。
「還好啦!」他故意把語氣放得輕鬆。「比起以後的治喪費用,現在花這一點錢,還算便宜的。」
「我要怎麼還你?」她很認真地問。
「怎麼還我?」他提高了聲音,這女人,真是把他氣死了!他瞪著她。「如果說我要你用身體還,你還不還?」
「我怕我的身材,和我的反應,不能讓你覺得物超所值。」她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會以適當的叫床聲,稱讚你在床上的表現,Oh……baby……ye……ye……yes……」她像頻道切換一樣,嗲聲轉化出A片裡面常出現的聲音。
「易小奴!」他衝著她大吼。
她往旁邊一縮,捂著耳朵。「這裡是醫院,你應該要保持安靜的。」
他一把將她的頭往床上一壓。「是啊,那你在醫院表演叫床就沒關係嗎?」
他手一鬆,她披頭散髮地彈了起來,嘿嘿地露出笑。突然間,她側過頭,咳了兩聲,然後才重新對上他。
「你喔。」他的眼神一柔,撥順著她的頭髮。
她的臉頰泛紅,難得地柔順,由著他親匿而溫柔地做著這樣的小動作。她低斂下視線,不敢看他,怕怦然的心頭,更加悸動。
他一笑。「也不要找什麼房子了,就住到我家去吧。」
她猛地抬頭,看著他。「不要。」搖頭,堅定地搖頭。
「聽我說。」他捧住她的臉,堅定地把她擺正,認真地與她對看。「你不可以再這樣卑鄙下去了。」
「卑鄙?」她愣了愣。「我卑鄙?你是認錯人了?還是用錯了詞?我除了小時候偷抽過一次糖果,偷按過別人家電鈴兩次,再也沒做過什麼卑鄙的事情。」她喊冤。「我連作弊都沒有過耶!」
「還說沒有。」他的語氣很嚴肅。「你、就、是、有。」
「我哪裡有?」她睜大眼睛看他。被他這麼一說,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
他得意地一笑。「我聽我爸說,你爺爺對他的照顧很多,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放在心上,你卻不讓他有報恩的機會。美其名是「施恩不望報」,其實呢,是拿著恩惠來脅持別人,要別人一輩子欠著,一輩子記著。你這樣不是卑鄙嗎?拿著一點恩惠,就要別人湧泉以報,這樣是很無恥沒錯,可是你完全不給別人報答的機會,這樣也很卑鄙。」
她定定地看著他,他笑笑地鬆開手,得意地抬起下巴。「雖然我知道我這番話說得很好,但是千萬不要說你很崇拜我,不要說你已經愛上我,這種話我已經聽得太多了。」
她失聲大笑。「哈!哈!哈!你的幽默感真是太令人欣賞了。」
他板下臉來。「難道你沒有被我的話打動嗎?」他剛剛明明從她的眼神中,看到被他說動的樣子。
她咳了兩聲。「有是有啦,不過,我完全沒有生出什麼崇拜的心情,我只是覺得太難想像了。這番話的程度不錯,實在不應該存在於你腦子裡的。」
「易小奴!」他的臉色一變,把她整個人往枕頭那邊壓下。「你再說,你再說……」
「啊。」她叫著。「不要啦,如果我再說的話,你一定會更生氣的,咳!咳!」她又想笑,又要咳嗽,好累喔∼∼
「放你一馬。」任飛揚鬆開手。
這女人真是不懂得感激,也不知道為了想到說服她的話,他花了多少的心思。
———
易小奴休息三天後,終於出院。
任飛揚不但來接她出院,還跟著她一起回家收拾東西,打算讓她搬家。
易小奴回去之後,第一個找的就是那把胡琴。
看她拿起那把胡琴,任飛揚心中堆滿了問號。這一陣子相處之後,他才知道易小奴看起來大剌剌的,可是心中卻藏了不少的事情。
感受到他的目光,易小奴轉過頭去,對他釋出一笑。「你是不是想問我這把胡琴的事情?」
他一笑。「把你和胡琴放在一起,任何人都會覺得很奇怪的。」他的語氣裝得很輕鬆,可是他可以感覺到心跳正在微微加快。他期待,她能告訴他一些心事,不只是好奇,而是他希望和她更親近。
「這不是我買的,這是別人送的,對我來說很有紀念價值。」她凝看著他,發現他的神色繃住。
是誰送的啊?這句話莫名其妙地卡在任飛揚的喉嚨裡。
「我前男友送我的。我們兩個都是國樂社的,我是社長,他是副社長。」這句話說完之後,氣氛突然一悶,易小奴乾笑了兩聲。「哈哈∼∼沒想到我也談過戀愛吧?!」
過了半晌,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把話題帶開。「沒想到你是國樂社社長,你們社團沒有倒掉嗎?」
「沒有。」她瞪著他。「真是瞎了你的眼,高手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出來。」
「你是高手?」他嗤之以鼻。「你乾脆告訴我,你是美女,這樣我受的驚嚇還小一點。」
她拋了一記白眼。「我是美女這件事情,用看的就知道,還需要我告訴你嗎?」
「你是美女?」他轉過頭去。「還是讓我瞎了眼吧!」
「好。」她放下胡琴,握起拳頭。「我成全你。」
她一拳揮來,他大手一截,隨即握住她纖瘦的手腕。
她瞅睨著他,呼吸亂了一瞬。怎麼會,他的嘴這樣壞,眼神卻溫柔得讓人覺得暈迷。
他注視著她,干抿著嘴唇。
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把她順勢擁入懷中呵疼了吧?那是否只要他把她抱得夠緊,就可以讓她忘了她的前男友?
聽到那是她前男友送她的胡琴時,他的心口一系,酸酸地擰揪著。他不知道她對他還有多少的情意,多少的回憶,可是看她寶貝著那把胡琴,他莫名地嫉妒起那個「前男友」,莫名地惱怒著那個「前男友」。
他不知道他們倆為什麼分手,可是他從沒聽過這個「前男友」關心著她。她負債的時候,他在哪?她討生活的時候,他在哪?她躲地震的時候,他在哪?她生病的時候,他在哪?現在她要搬家了,而他又在哪?
如果他一直沒有出現,他憑什麼還一直盤據著她心頭。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神平白燃起怒意,只是她的手讓他揪得有些疼了。「任飛揚,你快點放手啦,很痛耶。」
「喔。」他回神,帶著歉意放開了她。
「嘿。」她又精神地揮了一拳來。
「喂。」他臉一側,躲了過去,再度揪住她的手。「社長,你偷襲喔。」
聽到「社長」那兩個字,她笑了出來。笑容盛放中,他才發現她兩頰有著淺淺的酒窩,笑起來特別的甜。
他勾了一抹笑。「社長,你的手不應該拿來打人吧,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來首什麼小毛驢或是小蜜蜂吧。」
「什麼小毛驢、小蜜蜂的。」她哼了一聲,敘睨著他。「你幾歲了,還在聽這個。」
她拍拍他的手。「放開,放開。」她調整了姿勢,重新拿起二胡,持弓按弦,彈了兩下,架勢十足。
「真的,假的?」他雙手環胸,上下打量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