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李璇
「陳掌櫃,您老別急,小姐就快到了。」一旁的夥計瞧著他額上都急出了汗,忍不住開口安慰他。
昨夜,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公子!來到酒樓裡就指名要訂「上林宴」,當時掌櫃的根本就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等到收下千兩訂金,人都走了,卻還沒弄清楚下訂的究竟是誰。
說真格的,別說掌櫃了,就連他這個小廝也不免緊張起來。
據說,光是準備上林宴的材料就得花上三天整,現下人家下了訂,卻只給一天的時間,他們可是卯足了勁兒才湊齊所有的材料,這會兒,大廚還在裡顫抖著呢。
畢竟這麼大的陣仗,除了小姐,誰也沒見過。
大夥兒才擔心著,隨即一個儷影翩然出現。
「小姐!您可終於來了。」掌櫃恍如見到了救星,忙不迭到門口迎接。「所有的材料都備齊了,一切就等小姐發落。」
薛如鳳點點頭,帶著從容的微笑。「別慌,材料備齊了就好。大夥兒辛苦了。」她眼神輕輕一掃,將全場看了個究竟。「客人還沒到?」
「還沒還沒,幸好還沒到,否則我一個老頭子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掌櫃緊張得直拿衣袖擦汗。
「陳掌櫃.別這麼說,這間酒樓還多虧了你上上下下地打理,別擔心,咱們連宮裡都進過,這點小陣仗,算不上什麼。」
「有小姐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聽見這話,陳掌櫃的臉色才稍稍恢復了紅潤。
「那麼,知道是誰下的訂了嗎?」薛如鳳環顧四周,除了預訂上林宴的客桌還空著外,每桌都坐滿了打算看熱鬧的人潮,甚至連酒樓外也早已擠得水洩不通。
「這……」陳掌櫃唯唯諾諾地道。「都怪我,那天……實在是太緊張了,所以……而且,對方怎麼也不肯說出姓名來歷……」
不肯說出姓名來歷?薛如鳳皺眉。
隱約間,她總覺得這事並不單純。似乎,最近針對她薛家而來的事不少。
「沒關係,無論人來不來,咱們這上林宴是一定要開的。況且,對方還已經付了訂。」
「是啊,就當是讓大夥兒見見世面嘛,連我都沒見過小姐掌廚呢。」小眉興奮地接話。雖說是薛府自家的事,她可是比外頭那些看熱鬧的人還興奮。
「小眉,」薛如鳳制止她。「薛家酒樓的上林宴當然是由林師傅來掌廚。」
如果由她親自出馬,豈不顯示她對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師傅毫無信心?
這樣一來,又如何能讓上這兒來的食客對師傅的料理有信心?
她希望薛家的手藝可以傳下去,更不會以為只有她薛如鳳一人足堪大任。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只是從旁輔助的角色。
「來了來了!人來了!」
門外突然一陣躁動,跟著,人群極自然地讓出一條通道。
薛如鳳抬眼望向門口,是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陣仗?
連她怎麼都查不出下訂的人是誰,而這許多人又怎能比她先一步知道是何人訂了上林宴?
直待對方的身影一入眼簾,她才明白是為了什麼。
進門來的,是兩個男人——他們高大的身形幾乎遮住整個大門。
一瞬間,酒樓裡的一切彷彿在剎那間凝結,她的心跳幾乎為之停止。
她從未見過如此陽剛的男人。
他的濃眉低斂,嘴唇緊抿,眼底卻透著精光。而他黝黑的膚色和結實的身軀,顯示出他似乎經歷過些什麼。甚至他根本不需要開口,所有的人就已為他渾身散發出的優雅和力量所震懾。
這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唯一洩漏他心思的,只有那充滿戲謔的黑眸,和似笑非笑的唇角。
她察覺到他身上蘊涵著一種旁人所無法理解的深邃。
此時,微風吹動了他的黑髮,一綹短髮正落在額際,更增添了他的不羈。
這樣的男人,等於「危險」!
薛如鳳開始武裝自己。甚至,對這樣的男人可以吸引住她的目光而感到生氣。
就算他生得好看又如何?無論他再出色,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那些圍觀的人群之所以會讓出一條通道,不過是因為他那一身裝扮。
「子頎,人挺多的喔。」易風行張望了下四周,做出了評論。
他還真沒想到子頎會來這招。聽說上林宴貴得嚇人,足以吃掉一個縣官的半副身家,反正也不是他出的錢,跟著來見見世面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就不知子頎究竟打什麼主意?
左子頎對他的話毫無回應。
事實上,他的目光根本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無可否認的,她長得還真不難看!或者應該說,她生得比他想像得要好看太多。
她玲瓏飽滿的身段隱藏在那一身雪白之下。他敢打賭,她的胸脯恰恰好可以讓他一手掌握,而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只要輕輕一碰就會被折斷。
她的肌膚雪白得近乎透明,縱然頸際以下被衣領圍住,他還是可以想像,當她躺在他身下,他的黝黑與她的雪白是多令人瘋狂的對比。
更讓他震懾的,是她那一雙眼,如星如月,彷彿能攝人心魂。
他整個人全然無法反應,除了對她之外。
「子頎?」易風行疑惑地喚了聲。
「薛如鳳是你?」左子頎回過神來開口,聲音有著明顯地慵懶沙嗄。
「正是。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她迎視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一顫。
他喜歡她的聲音!他微笑地道:「左,左子頎!」
只聽得四週一陣陣驚呼、抽氣聲。隨後.是細細的竊竊私語。「原來是左探花啊,我說還會有誰這麼闊氣,可不是聽說他長年都在海上,怎麼這回回到咱們城裡來了?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傳聞吧?」
「有可能喔。要是他真因為那個傳聞而來,嘖、嘖、嘖,這下——要有好戲看嘍。」
薛如鳳一怔。
左探花?海上?傳聞?這些人在說些什麼?
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嗎?她瞥向小眉,後者卻不安地垂下了頭。
果然,薛如鳳心裡有了底。看來,有些事她是被蒙在鼓裡了。
該不會,這最近一連串不尋常的意外,也是因此而起?
「我是易風行。」易風行熱切地上前打了個揖。「薛小姐果然是貌美如花,名不虛傳哪。」
「多謝易公子謬讚。」薛如鳳報以友善的微笑。
左子頎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兩位公子請上坐。」薛如鳳旋身、揮手,指引左、易兩人入座。「上林宴開,設席三日,不知薛家酒樓的規矩兩位公子可清楚?」
「規矩?」左子頎揚眉,長衣一擺,以一個極瀟灑的姿態落坐。「尋常百姓,好大的規矩。」
「吃個飯也要有規矩?」易風行詫異。
左子頎明顯的譏刺讓薛如鳳極為不悅。「左公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薛家酒樓雖是填飽肚子的地方,卻也有客人、主人的規矩,左公子若是不願當個好客人,小店絕對不勉強。」
聞言,易風行眼睛一亮。
好個薛如鳳!長久以來,少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對左子頎說話,看來,這外表看似柔順的女子,也是個不好惹的小辣椒。
他瞥向左子頎。這下,他不暴跳如雷才怪。
但出乎意外地,左子頎非但不生氣,反倒大笑起來。「哈哈哈!好!規矩!你要規矩我就給你規矩。說吧。」
同時,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
她早已感受到。是以,她的心,猛烈狂跳著。
他那灼人的目光像只獵豹,緊盯住她,令她顫悸的是,他的雙眼彷彿在她身上放了火種,自她的肌底延燒進心底,燃熾她所有的一切。
不安、焦躁、憤怒的情緒在她心中交替著,卻又有著一股連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悸動。
她開口,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上林宴席設三日,薛家會準備兩間上房給兩位公子,這三日內,不可擅食其他的食物,以免壞了味蕾。至於花費,相信兩位公子應該清楚,一千兩是訂金,五十萬兩是總數,一分不減。」
為什麼顫抖?她自問。
難道是怕這個男人?
不,她在心底搖頭。但她可以肯定,這樣令人難受的情緒是由他而起。
似乎,她的確有一些害怕。
但那害怕,不同於尋常,似乎還摻雜了些什麼,像是——興奮?更像是——期待?
天!意識到這樣的情緒,她整個腦子像是被轟地震醒。
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很特別的規矩。」左子頎下了評論。
隱約間,他感覺到她的緊張。縱使,她是那麼地力持鎮定。
可從她流竄的眼波,唇角洩漏的秘密,他知道他的出現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一如她在他身上所做的。
以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直覺,他可以肯定她要他!
但,從她臉上的驚慌失措看來,她似乎還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思及此,他的唇角忍不住微揚。
「五十萬兩真不是個小數目。」易風行聳聳肩。
依他看,除了左子頎,只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花五十萬兩吃上一餐。不過,能因此見著薛如鳳這等的絕色,倒也不算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