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岳盈
但是李貞華說,顥雲因見到他而心情轉好。這個意念令奕麟眉開眼笑起來。他就知道她是喜歡他的。
「一會兒發愁,一會兒笑,戀愛中人的情緒真教人捉摸不定。」貞華搖頭歎息。
奕麟為她的話羞赧地紅了臉,正待說什麼來掩飾時,顥雲從屋裡走出來。
她戴著一頂蝴蝶結飾的簡單草帽,上身穿了一件白色襯衫,下半身則是一條貼身的低腰牛仔褲,腳下著了雙短筒靴,模樣俏麗無比。
奕麟站起身迎向她。
「你等得不耐煩了吧?」她著急地道。
貞華翻了翻白眼。男人等女人天經地義,倒是顥雲換裝不到五分鐘就急急下樓來,實在是滅了女人威風!
「沒有,你好美。」奕麟深情款款地挽住她的手讚歎。
兩人忘我地互相凝視,此時無聲勝有聲。
偏偏有人不識相地製造噪音。
貞華乾嘔了幾聲,惡作劇地道:「兩位快走吧,我肚裡的寶寶正抗議兩位破壞我午茶的食慾呢!」
顥雲紅著臉,瞪了貞華調侃的笑臉一眼,順從地跟隨奕麟走到馬旁,在他的扶持下優雅地上馬。
貞華目送兩人雙馬並肩越馳越遠,心裡感慨萬千。
戀愛前的少女,是天空上供人仰慕的自由雲彩;戀愛後的少女,則成了凝結成雨落在池塘裡任情人啜飲的水了。至於她這個結婚後的女人,更慘,如同賈寶玉所說,結過婚的女人成了一把爛泥。
但就不知道是滋育丈夫和孩子的爛泥,還是任丈夫、孩子踩在腳下的爛泥了!
第五章
溫煦的陽光灑在身上,迎面撲來的暖風吹得人心情暢快。顥雲在奕麟的引導下,在馬路上馳騁了一陣子後,放慢馬速,跟隨他穿越小徑,很快來到他們頭一次碰在發生爭吵的那段產業道路。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當日爭辯不休的兩人,誰也沒想到會有今日的並肩騎騁。顥雲更想像不到會愛上那個狂野蠻橫、不講道理的騎士。
她不禁要問愛情的開端是什麼了,是從爭吵開始,關心對方開始,還是苦澀的思念開始?
她只知道她的心深深陷落,一縷情思縛在他身上,難以收回。見不著他時,苦苦思念,滿心怨恨;見到他後,滿肚子的委屈又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畢竟他並沒有給她什麼承諾,她又有什麼資格埋怨他?
除了讚她美麗、贈她寶馬外,奕麟什麼表示都沒有。
他沒說喜歡她,沒說要追求她,她根本弄不清楚他對她有何打算。
儘管從貞華那裡得知奕麟並不是那種隨便送人馬、又邀女孩子一起通馬的男人,也知道他素來行事端正,從未傳出他和哪個女人有瓜葛。但貞華也說,奕麟每隔一段時間會回台北的父母居處,誰曉得他在那個繁華的大都市裡會不會有知心的人兒癡心守候?
這個可能性分外令顥雲難受起來。嬌弱的身軀隨著慢跑中的馬身顫巍巍地擺動。
她不願意接受。顥雲固執地搖搖頭。她怎能接受他的親切不是愛意的表現這種想法?那夜病床上,他顯得脆弱、渴望的深情眼眸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他高興見到她,不願她離開,需要她的陪伴,好讓他有力氣應付侵襲他健康身體的病菌。他分明是這樣表示,她不會誤解。
可是為什麼一路上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帶著她直往前騎騁?
「得得得……」像機關鎗的連續聲響突然從枝茂葉密的林木間傳出,顥雲嚇了一跳。
奕麟勒住馬,回身對她笑道:「這是白耳畫眉的叫聲,只要察覺到有人侵者,它們便會發出這種警戒聲音。」
「好奇怪的聲音。」顥雲對自己的膽小感到不好意思。
「它們平常都這麼叫嗎?」她在透著陽光的林葉間搜尋鳥的蹤影,可惜什麼都沒看見。
「平常是『回回回——悠』這種嘹亮悅耳的哨音。顥雲,過來。看那邊。」
「我什麼都沒看到。」她懊惱地探著頭。
「沒關係,我們下次帶望遠鏡過來,你就可以看見了。」
他說下次!顥雲眼中浮現驚喜。
奕麟對她水眸裡反映出的赤裸裸欣喜微微心疼。他說了什麼話,讓她這麼高興?
「每一種鳥都有不同的叫聲,而且非常有趣。」奕麟告訴她。「冠羽畫眉的叫聲是『吐米酒——』,有意思吧!」
「為什麼你對鳥這麼瞭解?」顥雲眼中的愛慕令奕麟感到有些飄飄然。
「我從小在山林裡長大,知道這些是很自然的。」他故作不在意的曬笑,回身策馬前進。
沒走多遠,顥雲聽見淙淙的流水聲,兩人來到一處兩米見方的空地,奕麟停下馬,等著她騎到他身邊。
「記得這裡嗎?小時候我帶你來過。」
小時候?
顥雲瞠目結舌,腦子裡閃過兄長依稀提過幼年時他們全家曾到宋家牧場拜訪,她還曾纏著奕麟不放的事。
雙頰倏地漲紅,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好羞,好窘,宋奕麟似乎全記得!
「這裡一直沒什麼改變。」奕麟因回憶起兒時的趣事而莞爾,眼光轉向顥雲時,變得格外熾熱灼人。「倒是你變了。」他低笑著。「由黏人的小可愛,變成柔媚的小女人了。」
「我……我不記得了!」她掩住熱辣辣的臉,來個抵死不認帳。
「都忘記了嗎?」奕麟失望道,「連你說過要嫁給我的事也忘了?〞他偏著頭詢問的模樣,有幾分孩子氣。
「我……我哪有!」她羞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她真的跟奕麟求過婚?
「那時候我們正騎在我的小馬上,你的小手掛在我的脖子上,」奕麟說得煞有介事,一面還比手畫腳。「仰著纖細可愛的頸子,小嘴幾乎貼在我嘴巴上,模樣愛嬌。你說如果我每天帶你出來騎馬,陪你喝下午茶,你就嫁給我。」
我受驚地搖著頭,你生氣地扯我的耳朵,逼我要答應。我怕會摔下馬,只好勉強同意,你又怕我說話不算數,要跟我蓋印章……」
顥雲覺得那句「勉強同意」滿刺耳的,他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跟他求婚,他該感念祖上有德,磕頭謝天謝地才是,竟然敢「勉強同意」?太可惡了!
而她自己也真是的,竟為了要人陪她騎馬,一起喝下午茶,就把自己賤賣了!但又不得不承認,至少她從小眼光便不差,懂得挑個帥哥……
等等,什麼叫蓋印章?他們不可能學大人簽什麼結婚證書吧?
她狐疑地瞪視奕麟.以眼光做無聲的詢問。
「蓋印章就是……」奕麟徐徐咧開嘴,笑容誘惑迷人,深黝的眼瞳有兩簇火花,緩緩縮短兩馬間的距離,身體傾靠過來。
「你說你父母都是那樣蓋印章。」他盯視著她粉嫣的朱唇,以指頭碰了碰唇,暗示得十分明顯。
顥雲張大眼,瞳孔倏地縮小,嘴巴發乾。奕麟不可能說她……她主動獻吻吧?
「你突然靠過來,我的初吻就這樣被你奪走了。」他微瞇起眼,語氣裡有幾分抱怨,灼熱的氣息輕拂過她熱辣辣的臉頰。「你還伸出舌頭舔得我滿臉都是口水,無論我怎麼掙扎,你都不放開……」
隨著他越來越低的咕噥聲,顥雲只覺得呼吸困難,彷彿週遭的氧氣都被倏地抽光似的。她目瞪口呆地對著奕麟逼近的俊臉,視線變得模糊不清,腦子也空白了起來。
她拚命想像一個小女孩,像小狗一樣,伸舌舔著小一號的奕麟,但無論她怎麼想像,小一號的奕麟總會變成大一號的奕麟,無邪的親吻成了法國式的纏綿熱吻,讓她全身火熱。
她呼吸急促,心兒如小鹿亂撞,卡在胸房裡跳上跳下。老天爺,誰來救她?從小腹處竄起的生理衝動,猛烈的程度令她更加驚惶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好像真的忘記了。不過這也難怪,你當時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女孩。」奕麟為她辯解的話,教顥雲感動得點頭如搗蒜,沒注意到他唇上扭曲的笑意。
對,她才六歲.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記不得!
「看來我得想辦法喚起你的回憶。」
他認真思索的語氣、火般的眼光,令顥雲警戒了起來。她急著想搖頭.告訴他不必這麼麻煩,她一點都不介意想不起來。
奕麟卻突然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灼熱的呼吸不再輕佻地吹拂著她的唇,而是整個罩住她,融人她的呼吸中。
頗雲如受電殛般僵住,溫熱的唇與唇接觸令她目眩神迷。有一瞬間,她只是睜大眼,像電影裡的慢動作般,一格一格地收入奕麟臉上充滿性感張力的深情眷戀。看著他眼瞳中破冰而出的火焰燎燒向她;看著整個夏季怒放的繽紛花色都在她和他的凝眸對視裡,濃縮成香醇四滋的美酒,醺醉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暈暈然地合上無力的眼睫,輕逸出一聲像是滿足的喟歎,全心迎接他更加灼熱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