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流星光年

第16頁 文 / 朱若水

    一見鍾情是美麗的,有緣的男女相遇後,只為續前世未竟的情緣。感情的事,通過輪迴,經過時空的考驗,總是這樣,無端地就變得偉大、可歌可泣起來。而夢,總是代表了兩世糾纏的關係。

    不!無關於輪迴與前世,夢只是一種存在於潛意識精神層面的表現罷了!

    秋夢天伏在書桌上,對著一牆流雲發呆。

    出現在夢裡的銀鬼,已由依稀的面容,完全變成了納西斯,每晚親吻摩挲著她的脖頸,不斷地要求她,成為他的新娘。她總是想叫,卻出不了聲,對夢裡的情境完全無能為力。

    她越來越怕黑夜,越來越怕入夢,只要閉上眼,夜魔壓迫的臉,就籠罩在眼前——不,是納西斯的臉。

    然而,夢境中的納西斯對她是那樣溫柔甜膩,極其熱烈地想要她;夢境外的納西斯卻變得一如往昔的冷然。

    他冷落了所有人,斷絕一切浪漫,和秋夢天之間亦淡漠成陌路,回復到與秋夢天高中初相見時的那個納西斯。

    他不再說撩撥秋夢天那些無聊的話,諸如「你愛我嗎?」,「想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再親近碰觸秋夢天。天天相對,卻不僅無言,更不相視,他們之間,就這樣突然陌生了起來。

    納西斯這又突然的轉變,令秋夢天無端地揣測起來,以前他突然變得有若情聖,她想他是為了讓她嫉妒與痛苦;現在他知道了她的心事,卻突然變得這麼冷淡。她真的是不明白他,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他總是撩撥她作弄她,可是他卻從未明確地讓她知道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麼,總是那樣似是而非……而現在關係既然淡薄,應該就不容易再勾起記憶。可是在秋夢天的潛意識裡,納西斯卻浮現成銀色的夜魔,夜夜出現在她的夢境中,而納西斯以往在現實裡對她的作弄,竟變成了在夢中無盡的纏綿。

    對這夢,秋夢天感到羞慚。

    如果夢真的是潛意識精神層面的表現,那麼,是否表示,她內心其實渴望著納西斯對她的體貼溫柔,親吻撫愛?不知羞恥!她這樣責備自己。自從納西斯不再撩撥她,冷淡如以往後,她就開始這個夢——不,夢一直是持續的,只是現在頻率變繁;銀鬼也成了納西斯,夢裡原先驚恐的氣氛,變成了愛意的繾綣。

    在夢中,也們宛如熱戀中的男女,熱情氾濫,恣意吐愛,擁吻親撫,相互交流彼此的體溫。納西斯總是撫著她的脖頸,要求她當他的新娘;而她不但接受他所有的愛撫,回應他的親吻,甚至主動地表示出她的熱情……

    無恥!每天清晨,夢醒後,秋夢天就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慚,她怎麼可以作這樣的夢!

    面對納西斯,成了折磨她的一種苦刑。餐桌上,她忐忑不安地偷偷看他,彷彿自己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發現他神色冷漠如常後,她才能稍微安心地輕吐一口氣。然而,她覺得自己變得不正常,難道,她開始有了慾望?

    思春!

    老天!

    她不敢告訴別人關於夢的事。怎麼能說呢?這種事。納蘭性德卻早看出不對,當秋夢天將筷子拿反時,他終於開口問道:

    「夢天,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沒有。」秋夢天連忙否認,慌張地低頭猛扒飯。

    「唉,」納蘭性德歎口氣,抓住她的手,將筷子反正。「筷子拿反了。」

    秋夢天紅了臉,悶聲吃著。

    納蘭性德看著她,專心一意地。

    「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秋夢天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

    「直到你肯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為止。」

    「沒有。」秋夢天又否認。想了想,也許告訴他能有什麼解答也說不定。「好吧!我問你,夢,代不代表一種精神狀態的反應?」

    「夢?」納蘭性德挑了挑眉。「困擾你的就是這個?」

    秋夢天蹙了眉。「你先別管,回答我。」

    納蘭性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認真想了想,才小心地回答說:

    「人類自身,有很多難以理解的東西,夢就是一種。有些心理學家稱夢為『潛意識的語言』,反應出我們無法解決的心理衝突,甚至是預言的,透露給我們一些在清醒時,並不自覺的心靈狀況。如果是夢困擾你,夢天,那表示你心裡正隱瞞了某種煩惱憂慮,而你只是拚命在壓抑。告訴我,讓我幫助你。」

    秋夢天忽略了他句尾誠懇的語句,思索著,又問道:

    「那麼,可不可以將它說是一種情況?我的意思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能。」納蘭性德虎口略張,撐住下巴。「事實上,夢的發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研究的結果並沒有斷然的定論。它是一種離奇,一種謎。雖然有許多例子顯示,夢的產生和白天的精神狀態有十分密切的關係,卻仍不是絕對的。不過,根據心理學家的說法,夢可能是人一種煩惱、焦慮、不安的隱現。像現在,它正這樣困擾你,代表你內心藏有某種讓你不安焦慮的情緒。」

    「不安?焦慮?」

    「是的。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秋夢天避開納蘭性德詢問的眼光,又問:

    「你剛剛說——預言……夢也可能是一種預知的能力嗎?讓作夢的人預知即將發生的事情?」

    「這也是可能的。」納蘭性德換個姿勢,喝了一口水。「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林肯夢見自己死亡的夢。不過,這種情況畢竟有限,而且類屬特殊,不可以一概全。」

    「那麼,會不會……我是說,會不會,夢,夜晚的夢,會不會是作夢的人的一種預期——哦,我的意思是,一種期待和渴望的心情反應?」秋夢天困難地說出這些話,唇乾舌燥,臉頰燙起來。她想起了夜夢中,納西斯親吻她的鏡頭。

    納蘭性德看她一眼,又喝了一口水。

    「期待?渴望?」他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啊,」秋夢天囁嚅起來。「我是說——我是指——你知道的,有沒有可能,呃……這個,會不會,會不會是作夢的人,有沒有可能,作夢者本身……呃……作夢者本身期待現實中某件事發生,心裡有所渴盼,而反映到夢裡,就產生了作夢者期待渴望的夢?」

    「唔……」納蘭性德思考了一會。「有些人認為,夢是由於外在的刺激所引起;有些人則認為,夢起自於作夢者自身內心的衝突、恐慌與期待。不管如何,夢是反應人心靈活動的一種現象。你所說的『期待』,或者『渴盼』,理論上來說,並無不可,反正夢本來就是一種謎。不過,我想,夢的發生,通常會有一些誘因,如果不是受到外界刺激的引導,就是你內在潛意識的活動。我們清醒時,所感受到、理解到的,都是意識層的規範,我們將不合社會法統和現實要求的慾望,完全摒棄在意念之外,而這些,卻隱入了我們潛意識層之中。所以,有些人這麼認為,夢可以說是我們潛意識對種種規範的反動,是解除自我束縛、探索自己內心的一面銅鏡。而夢裡呈現的,也常是赤裸裸、真實的自己,我們可以說謊騙人,捏造各種假象來掩飾自己,逼真得連你自己都要以為事實就是如此。可是一旦入了夢,所有的假象都會剝離,你看見、面對的,是最真實的自己。」

    「不!」秋夢天搖頭低喊。

    「怎麼了?」

    「沒什麼,」秋夢天反手抓住納蘭性德。「告訴我!告訴我!夢也可能完全是無意義的,和現實、心靈完全扯不上任何關係,就像一齣電影而已,看過了就沒事,全然沒什麼意義!」

    「那是當然,」納蘭性德說:「我們每天晚上的睡眠,正常八小時,平均都有五六個作夢期,哪有可能每個夢都有這樣曖昧複雜的意義?很多夢在清醒時,根本就被我們遺忘掉了,我們能記住的,也只是其中比較鮮明的幾個。你不要太擔心,夢只是夢,對我們實際的生活,起不了什麼作用,也構不成任何威脅的!」

    「你不明白。」秋夢天喃喃地說。

    「夢天!」

    納蘭性德著急了,他並不知道秋夢天心裡究竟有什麼隱憂,而她又不肯對他講,看她這副失神的樣子,他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夢天,」他伸手握住她。「告訴我,有什麼煩惱我們一起解決。」

    秋夢天茫然地看著地,心裡起了一抹苦澀。她啞著嗓子說:

    「謝謝你。能對你說時,我一定會告訴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夢天!」

    「我很好,沒事,」秋夢天縮回手。「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那你就不要再躲著我!」納蘭性德再度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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