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流星光年

第6頁 文 / 朱若水

    秋夢天蓋緊了被子,卻了無睡意。上次洗衣服的時候,在他衣服口袋發現他的身份證明,他忘了拿走,竟是父母不詳。她正在出神發呆,他卻突然出現,不出一聲,便粗魯地將證件自她手中抽走,讓她愕然了好久……

    「吃飯了!」

    朦朧間,傳來納西斯的呼喚。好夢正甜,她卻到底渾渾噩噩地睡了又醒了。

    秋夢天揉揉惺忪的雙眼,起床洗臉漱口。納西斯已在廳裡等著。

    「哪!」他將一張千元大鈔放在秋夢天面前桌上。「今天晚上我有個小組會議要討論,晚一點才會回來,你自己先在外面吃了再回來。」

    上次失敗的事件,證明秋夢天不是一個精於料理的巧婦,納西斯管派她洗衣、整理家務,卻每天親自為她準備早餐和午間的餐盒,甚至連秋夢天放學以後,也要她回家一同用餐。不過,事情常常有像現在這樣的例外,納西斯有時晚上有研究或討論會,或遇同事相邀,那通常是秋夢天暗自竊喜的好日子。

    「好。」她面無表情地收下千元大鈔,心裡卻高興地狂叫。

    「我會打電話回來,」他又說:「你不要在外面游晃太久。」

    「知道了。」

    納西斯所到之處,總引著人們驚讚的眼光。他才停妥車,秋夢天就迫不及待打開車門離開。她討厭別人看他們時,那種夾著曖昧、妒羨,同時還混雜著鄙夷、輕蔑的眼光。那些眼光彷彿一道道都在提醒她,她是根本配不上納西斯的!

    就是這樣才氣人!如果她真的黏上納西斯,別人這樣想,她還不會覺得怎麼樣;問題是,她根本沒做過這種白日夢。他們只是監護與受監護的關係而已——她討厭那種眼光。

    「等等!」納西斯下車追上她,拎著餐盒吊在她面前晃著:「你忘了這個。」

    這已成了一種例行公事。每天,他開車送她上學,她目送他的車子揚塵而去;偶爾一段插曲,他下車追她,丟給她那忘在車上的東西。

    好累!她寧願一個人在街上流浪,還來得較自由自在;被人收養,除了欠著一份恩情不說,做什麼都不自由。

    「秋夢天!」有人叫住她,她回頭。羅彬單手轉著一隻籃球走過來,書包背帶吊得短短的,斜搭在肩上。身後一群禁衛軍拱衛著。

    羅彬是秋夢天高一的學長,紈褲子弟一個,成天一群人簇擁著。又因為是體育明星,田徑、籃球、水上運動樣樣行,受慣了大家的奉承和喝采,理所當然地以為每個人都該對他注目與傾心。

    原先,秋夢天並沒有注意到他,後來無意中,在一次黃昏的光顏裡,看見藍空下,他撐竿躍起時,從空中落下的那一剎那像在飛一樣,深深地蠱惑了她的心。

    她等放學後,利用社團活動的時間,到高年級教室找到了他,將星墜解下遞給他!等待著。這傢伙以為她是一般的崇拜者、羅彬迷,輕佻地笑著,說:

    「送我的?那可不行!我可不能戴著這玩意兒,沒事讓人給拴著。」

    唉,秋夢天喪氣地將項鏈取回。不是他。

    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究竟真正在找尋,或期待什麼。只是覺得,好像有種模糊、恍惚的預感,預感前方有團混沌在等著她;而那一切,和這星墜有著神秘的關聯。

    儘管如此,她還是非常喜歡看當羅彬越過橫桿,從天空落下的那一幕,像在飛一樣。

    第三章

    一天,兩天;一星期,兩星期;一個月,兩個月;她就這樣看著,看花了自己的眼,也看亂了別人的心。一日,初冬暖暖的午後,當她坐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羅彬撐竿飛越而出神時,他突然丟下撐竿,越過眾人,爬上了高階,站到她面前柔聲地問:

    「真的這麼喜歡我?」

    秋夢天頭支在膝蓋上,羅彬背對陽光的身影,落在她身上,籠罩成陰影。她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又搖頭;眼角滲有淚,神情悵悵的。

    天空很高,難得冬日有那樣的陽光。她抬頭對羅彬露出恍惚的微笑,有些想睡,覺得自己彷彿也在飛翔。

    後來,就變成這樣了。羅彬每次看到她,都會主動出聲招呼喚她,像是熟得不得了的老朋友似的,連帶一些不認識的人,也對秋夢天另眼相看。

    這時他叫住她,秋夢天吹了一聲口哨,俏皮地說:

    「一大早就打球了?瞧你一身落魄狼狽樣!」

    「嘿!今天刮的什麼風啊?眉開眼笑的!」

    「吹和風。本姑娘今天心情特別好。」秋夢天又誇張地吹了一聲口哨。每回知道納西斯會晚回家,她的心情就特別好。不過,這種輕鬆也只有對羅彬才表現得出來,只有羅彬是那種讓她感受不到世界末日壓力的人。

    「真的?」羅彬咧嘴笑了。「那今天放學後來看我練習,順便幫我計時。」

    「跑步?沒空!」秋夢天甩頭來回搖兩下。「我不喜歡跑步那玩意兒。」

    「嘿!嘿!」羅彬抗議說:「請你尊重我的驕傲好嗎?什麼叫『那玩意兒』?亂不夠義氣的,每次邀你來看我練習,沒有一次肯來。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全校跑得最快的人!」

    「那有什麼了不起!我只要騎單車就比你快,還不必像你,跑得一身臭污,渾身髒兮兮的!」

    「嘿!你……」

    「練習跳高吧!跑步沒意思。如果你今天撐竿跳,我一定去捧場。」秋夢天諂媚笑道。

    「真的?」

    「發誓!」

    羅彬歪著頭,看了秋夢天一會兒,還是搖頭說:

    「不行!全國大會快到了,我不好好練習的話,會被教練刮死。夢天!別這樣,給個面子嘛,偶爾來看我練習一次,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的……」

    「停,」秋夢天伸手擋住羅彬,掌心恰好泊在他嘴前五公分的地帶。「你少胡亂開些空頭支票。我最討厭跑步了!走開!別在這裡破壞我的好心情!」

    「夢天!」羅彬擋住她。

    「羅——彬——」秋夢天怒目瞪他一眼,甩開他,自顧自地走向教室。

    「夢天!」羅彬又喊她。秋夢天停下來,肩膀一個聳動,極其無奈地歎口氣說:

    「好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太好了!就這麼說定!」羅彬上前勾住秋夢天的脖子,高興地說:「五點在操場,等你來。練習完後,我們一起去吃飯。」

    「別忘了還有我們!」羅彬身後那一票禁衛軍湊上來,嘻皮笑臉地說。

    「嘿!想得美喲!你們!」羅彬回頭,隔著空氣,捶了禁衛軍一拳。

    上課鐘響了,秋夢天丟下他們,逕自上樓進教室。

    「喂!夢天!記得喲,五點!」

    秋夢天沒有回頭,背對著他們一夥,舉手擺了擺。

    羅彬是個容易相處的人,雖然仍嫌輕浮、不穩重,遇上孤僻的秋夢天,彼此性格上的缺點,恰好成了互補,各自引導容忍。所以和羅彬在一起,總是快樂的時候居多。秋夢天這輩子笑得最多的時候,當屬和羅彬在一起的日子。她和羅彬以及禁衛軍在一起時的那種輕鬆自在,截然不同於與納西斯共處時的壓抑,簡直就像是個雙面女郎。

    放學後,秋夢天准五點正出現在田徑場。場邊已有許多羅彬迷駐足加油。當然,那一群禁衛軍也在。

    羅彬一看見她,就揮手大叫:

    「夢天!這裡!」

    剎時,幾十道不懷好意的眼光,如亂箭般,紛紛朝秋夢天射來。

    「各位!」羅彬拍手大聲說道:「謝謝各位今天前來捧場,本人深感十二萬分的榮幸!為了不負各位對我的厚愛,本次全國大賽,本人將盡一切努力,奪取最高的榮譽,來答謝各位對我的期待!」

    眾迷鼓掌大聲叫好,羅彬擺了一個很明星的架勢,送給每人一個飛吻,好個意興風發!直到教練扯著大嗓門吼他歸隊,他才紳土地一鞠躬,離開場邊。

    愛現!秋夢天在心裡笑罵。可是,她也知道,羅彬就是這樣的魅力讓人喜愛。羅彬是屬於大家的,每個人都喜歡他。剛認識時,她還覺得他像紈褲子弟,又愛亂自我陶醉;後來才發覺那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親和力,也正是他魅力的所在。反正,他就是這麼愛現、樂觀的一個人。

    尤其當他越過橫桿,從藍空落下的那一剎,最是耀眼。秋夢天每每慫恿他練習跳高,可是羅彬似乎更鍾情於跑步。

    他說,這樣像是和風在賽跑。

    他喜歡那種快感和速度感,彷彿身上的每粒細胞都漲滿了強勁的爆發力和衝擊力。那是一種精神的洗禮,也是感官的刺激——速度!懂嗎?和風在賽跑。他這樣告訴秋夢天。

    「帥吧!羅彬只有在跑時,才真正像個人!」小野——羅彬的難友,禁衛軍的頭頭——靠近秋夢天,目光仍注視著羅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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