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是……她死的時候並沒有受苦太多,我們都看到她是帶著笑容離
去。」
「她了無遺憾,在世間三十載,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愛她、疼她的人,這一世她滿足了。」
「阿翱說生命的菁華不在長短,而是它的存在意義,我寧願她活得長長久久,不管是不是有什麼狗屁意義。」一拳捶向桌面,在他眼裡,老天還是不公。
那麼就讓她和子柔易地而處吧!她寧願獲得他完完全全的愛,不願活著站在圈圈外,愁了眉目看著他愛別人。十年就好,只要他專屬她十年,她願意縮短壽命,死在他懷中。
「她現在應該是快樂的,因為,她帶著你全部的愛離開。」是全部的
愛,沒有留下一分分……
他僵冷的心,還容得下她愛他嗎?
「你確定?」
「她現在一定成了快樂天使,四處散播幸福種子,你該為她喝采。」
「是嗎?真是你說的那樣嗎?我要怎麼確定,走近皇甫虎,童昕執起他的手,把他牽到休息室中,為他褪去衣褲、蓋好棉被。
「好好睡一覺,她會在夢中告訴你,她很快樂。」親親他的額頭,淡淡一笑,起身準備離開。
「晚安。」
「童昕,留下來陪我好嗎?」從棉被中伸出手,他提邀約。
自成為他的地下情人後,她不曾和他共度過漫漫長夜……猶豫在見到他深邃雙眼時融化了,除去身上套裝,她躺人棉被中與他共枕。
環住他的腰,她輕輕在他耳畔低喃。「如果我是子柔,我會希望愛我的人想念我,但不希望他們為我悲傷,我會希望他們的日子過得和我在世時一般快樂,不要有深切遺憾。虎,你要是真愛她,就別讓她帶著憂心離去,告訴她,請她放心,告訴她,她會在你的記憶中鮮明。」
「為什麼你知道這是她想要的?」
「因為我和她都是女人。」因為我和她一樣愛你……這句不能出口的
話,她只能放在心間。
「我懂了,我會打起精神讓她放心。」
「這樣很好,想不想喝鮮筍湯?我阿爸寫信說要從鄉下寄一箱上來。」
「好,很久沒吃了,會懷念。」閉起眼睛,眉心的糾結打開。
童昕在他耳邊輕輕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哄他人眠。她不想在今夜幻想她和他的未來,她要把今夜留給他和他的小子柔……
第九章
天濛濛亮起,他的床面對著初升旭日。一層一層雲彩因朝陽照映,緩緩展現繽紛,清晨美得讓人動容。
翻看腕表,才五點多,不想驚動枕邊人,她繼續窩在他的懷中,讓他的體溫和她的交融。
在他懷中醒來是多美好的經驗,不管有沒有明天,她不再覺得要緊。有這個經驗,她還可以騙騙自己,他曾經愛過她。
身邊人動了一下,她仰頭看他,他醒了,眼睛對上落地窗外的太陽。
「在鄉下,這時候灶腳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熱騰騰的稀飯準備上桌,雞捨裡的公雞喔喔喔吵個不停,鄉下的早晨是欣欣向榮的。」
她的話多了起來,像四年前那樣,他說一句,她就要回上一大串。
「天要亮了。」他說。
「我很喜歡太陽,它光明、磊落、滋養地球上萬事萬物,沒有它,很多生命都會凋萎。」
她在暗示什麼?子柔死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就可以站在陽光下活得暢意盎然?這個想法讓他打心底對童昕興起不悅。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就在期待這一天,期待子柔死亡,順手接下她的位置。枉費子柔那麼喜歡她,她還是把她當敵人看待。
「我們是靠天吃飯的農家人,清晨的陽光總會讓我們覺得豐收在望。」童昕這一句聽入他耳中又成了鑿鑿確證。
正大光明後她就要豐收?四年的交情讓她認定自己將會接替子柔,成為下一任的總裁夫人?推開她,他將自己的手從她身下抽回。
「還很早,想不想再多休息一會兒。」她的體貼在他心中全變了質。
她勾引他?在子柔去世的第二天早晨?皇甫虎不說話,嫌惡地推開她,轉身下床,走入浴室中。
童昕不明白他的態度,昨夜他們不是談得很好嗎?難不成,夢裡子柔沒有告訴他,她愛他,要他快樂,反而指責他,她一轉頭就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天啊!若真是這樣,他怎會不傷心痛苦。
跟下床,她跑到浴室門邊,輕拍幾下,「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我們談談好不好。」
裡面是一片安靜。童昕不放心,再敲門、再敲、再敲……
「走開,我不要看見你!」他暴吼出聲。
他說他不要看見她?!她呆呆地站在原處咀嚼他的話,什麼意思呢?他要她走,放她自由了是嗎?
自由?在她的守候出現一絲曙光,在她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了未來後,他要她走開,不要她留下……
怎會這樣?這些年來他的身邊除了子柔只有她啊!
不對、不對,他只是心情欠佳,需要時間沉澱,他是罪惡感充斥,難以面對子柔,是的,那種感覺她也嘗過的,的確會讓人心情變得很糟糕,她不該在這時候和他計較。
「好,我先離開,如果有任何事……我很願意幫忙。」
回應她的,仍是沉默。搖搖頭,搖去那股莫名心慌,她穿上衣服,整好被褥,走出他想獨處的世界。
深吸口氣,不怕的,太陽出來了,她不再是第三者,不用再害怕黑暗。
***
一天天過去,時光往前走過大半年。鄒子柔去逝的悲傷似乎被沖得淡了,皇甫虎和皇甫翱重回工作崗位,日子又回到以往的步調。
她在他身邊工作,陪他加班、和他上床,一切都和以往沒有分別,不因子柔不在而不同。
童昕極有耐心,她不催、不逼他,她給他足夠的時間療傷,給他偌大空間痊癒,她會慢慢等,等到有一天,他能感受到她的愛,並接受她的愛。
童昕很明顯的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一樣的黑色褲裝、一絲不苟的髮髻、不著半點化妝品的臉頰,但是平光眼鏡背後的眼神變得柔和,應付式的敷衍笑容有了真心,她臉上漾著淡淡幸福。
「童姐,你怎麼帶這麼一大把花來上班?」小暄似發現新大陸般大叫起來。
「我的室友帶回的,花很多,家裡都擺滿了,我想帶一些到辦公室來,讓大家都有分好心情。」童昕把花分贈給三個小秘書。
「我提議帶一些進去給總裁,他好可憐,需要我們分一點安慰和好心情給他。」
秦萋說完小暄立刻附議,她忙找來一個水瓶,把花修修剪剪,插滿一瓶。
「童姐,弄好了,你送進去吧!』小喧把花達到童聽桌上。
「你很有藝術天分,弄出來的花不比花藝店的差。」童昕由衷讚賞。
「真的,那我以後沒工作還可以去開花店。」小暄笑盈盈地回道。
「童姐快進去啦!別和小暄多廢話,如果總裁龍心大悅要幫你加薪,別忘記分我們一份哦!」秦萋推著她走到門邊,順便幫她叩兩下門。
童昕在聽見門內的回應後走進去,柔柔的笑掛在唇邊,她把花送到皇甫虎桌上,盼他一抬眼,心情變得春天。
抬起頭,他的目光卻叫人不寒而慄。「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意。」她解釋,自子柔姐死後,他的陰晴不定讓她吃足苦頭,不懂他的想法,不明白他對她為什麼會有那種突如其來的厭惡,她到底做錯什麼?
「好意?沒有其他成分?比如……勾引?」
咬住唇,她勸自己忍耐,告訴自己他只是尚未從喪妻之拗裡走出,她不該跟他計較。
「如果我做錯了,請告訴我,我會改進。」低聲下氣,不想和他正面衝突。
「你怎麼會錯呢!你是該死的盡職、該死的讓人無懈可擊!」手打橫一掃,滿盆鮮艷成了一地殘紅。
吞下委屈,她尋來工具處理地上殘污。
「多好的秘書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真不明白你這麼忍氣吞聲是為著什麼?這不是童昕的本性啊!忘記了你的剽悍嗎?以前在阿翱手下做事時,我是親眼目睹過你的咄咄逼人。」他每一句話都在戳她刺她。
他是在恨她嗎?要恨也該給她編派一點名目,別這樣子,讓她連防禦都不知從何著手。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提這些,對我有不高興,你可以挑明說。」
「真要把話說破了,會連一點餘地都不留。」
「你說吧!我還有什麼餘地可供閃躲。」他不心領她的好意,她能如何?他要栽贓罪名,她能喊NO嗎?
「你忍氣吞聲,因為你自認為就快要出頭天了,你以為子柔死後,再沒有競爭對手,我勢必要和你結婚,你以為跟了我四年多,我的心就被你入侵,再甩脫不了你,你以為我父母欣賞你,你可以理直氣壯的進人皇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