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林淮玉
「爺可是好奇?」
「好奇是有的,還有更多的欽佩,皮肉生涯能掙下那麼多銀兩,不容易啊!」
「爺想見馬柔柔,屬下立刻去安排。」蘇尚言的辦事效率一向令人滿意。「以爺的身份,若要順其自然,恐怕不會有機會同那馬柔柔一晤。」
裴原微微一笑。「那就去安排吧,免得坐了華發也見不上她一面。」
「尚言現在就去辦。」
在風塵中打滾的女子,臉上居然沒有一絲滄桑,實屬奇跡,然而這個奇跡就坐在裴原的眼前。
蘇尚言安排兩人在鳳凰茶肆二樓的廂房碰面。
「蘇總管說裴爺對小女子十分好奇。」
開朗的馬柔柔沒想到自己會受到裴氏天下茶的大少爺注意,有點受寵若驚。
「因為妳對東方昱的大方,讓我起了好奇之心。」
馬柔柔的美是一種艷,美艷中帶著清麗。
「阿昱哥救過我,百兩黃金再賺就有,何況阿昱哥只是借,不是不還的。」
「妳知道他拿百兩黃金做什麼嗎?」
「知道啊,阿昱哥想買回心上人的自由。」
心上人這三個字聽在裴原耳裡倍覺刺耳,他不喜歡顧紫茉是東方昱心上人的說法。
「可惜他買不回。」
善於察言觀色的馬柔柔看出了裴原的微慍之色。
「所以他把百兩黃金還給了我。」
「在風塵中討生活,妳卻沒有一絲哀愁,為什麼?」他看著她。
「愁啊!怎會不愁?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十二歲就進了萬花樓。』她淡淡一笑。「那時真的很愁,天天愁。」
裴原一驚。
「十二歲!」
「爹娘全不在了,哥哥把我賣進萬花樓。」她很快的交代自己的過往。
「所以妳在萬花樓很多年了?」
她點點頭。「十年,我很老了。」她又是一笑。「女人過了二十歲就不值錢了。」
「妳真的看不出來有二十二歲。」他老實說。
「可能是因為我很早就不哀聲歎氣了,所以老得慢。」她輕鬆以對。
「需不需要幫忙?」
馬柔柔甜甜一笑。「下,我早已為自己贖了身。」
「兩年前?」他記得蘇尚言說過這兩年她賣笑下賣身。
她點點頭。「裴爺不用同情我。」
「為什麼不離開萬花樓?」
她輕歎了聲,有問必答:「我在萬花樓一待十年,習慣了,除了萬花樓也不知能去哪裡。」
「妳對制茶可有興趣?」他想栽培她。
馬柔柔眼睛為之一亮。「爺的意思是……」
「妳會是一個生意人。」他不會看錯。
「爺這麼看得起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能耐。
「一個女人能憑自己的力量攢下百兩黃金,不是生意人是什麼?」
她開心極了。「我真的可以?」
「相信我。」
「爺看人的眼光確實不同凡響,我馬柔柔服了您。」她眉開眼笑的道。
「除了萬花樓,妳可有落腳之處?若沒有,就搬進裴園住吧!」他是個惜才之人。
「住哪兒都行,只要能跟著裴爺學做生意。」她好商量得很,心裡盼著能藉著裴原的賞識翻身。
「難得見到像妳這樣爽快的女子。」他滿意的讚道。
反而馬柔柔替他憂心起來?「裴爺同意我這風塵女子住進貴府,恐怕會有流言。』「我無所謂。」
她感激極了。「裴爺的再造之恩,我馬柔柔一生不忘。」
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東方昱重擊案桌?「妳怎麼可以投靠裴原那傢伙?」
「裴爺怎麼了?」馬柔柔以為自己說的是好消息。
「他現在是我的死對頭。」他不是開玩笑的。
他參加今年的斗茶也是為了要打垮裴原、奪回紫茉,沒想到現在連馬柔柔也要向裴原靠攏。
「因為顧紫茉?」
「他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買斷清白女子的一生,妳說那樣的人會教妳做什麼事業?
「裴爺是好人」
「他假仁假義,是個偽君子,怎麼會是好人?」他主觀的嚷道。
馬柔柔狐疑地看著他。「可我感覺得出裴爺不是你形容的那樣。」
「妳如何感覺得出他是怎樣的人?再說我是妳的恩公,妳得聽我的,我說不准妳住進裴園,就是不准。」他霸道的吼著。
馬柔柔只覺得左右為難。
「其實我住進裴園也是有好處的,顧紫茉單純善良,也許會遇上不可測的困難,我在一旁可以協助她。」她企圖說服他。
「紫茉會照顧自己。」他強硬地道。
「你怕什麼?怕我也像顧紫茉一樣站在裴原那邊與你對抗?」
「妳胡說什麼?」他充滿戒心。
「阿昱,我不會那樣做的。」她瞭解他的顧慮。
「少哄我了!妳已經向裴原輸誠了,我不相信妳的保證,妳們女人只會欺騙男人的感情。」他有些沮喪。
馬柔柔一笑,「好在你用的是『女人』二字,而不是『妓女』二字,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在這件事上我很小心眼,朋友間我無法忍受的就是輕視。」
「我自己也沒清高到哪裡,怎麼可能輕視妳。」他不會,也不必這麼做。
「所以,我會替你照顧心愛的女人,直到你得到她的芳心。」她平靜的說。
「我為什麼應該相信妳?」
「因為你是我的恩公。」她是心甘情願這慶做的。
東方昱相信了她的話,不知道為什麼,馬柔柔就是有本事讓人相信她說的話,難怪她會是萬花樓的紅脾,而且十年不墜。
「紫茉表面堅強,其實內心脆弱,妳要好好看顧她,我伯裴原暗地裡搞鬼。」
「是嗎?可我看到的顧紫茉卻是外表柔弱、內心堅強,要欺侮她,往往自己也會受重傷。」
「妳認識紫茉?」他皺了下眉。
馬柔柔秀眉一揚,輕快地道:「見過一面,不算認識,放心吧!我看人不會錯的。」
「裴原那隻狐狸,妳就看錯了。」提到裴原,他十分不以為然。
馬柔柔忍不住大笑。「男人怎會這麼偏激?」
「我是妳恩公耶,妳怎麼可以笑我?馬柔柔,我醜話說在前頭,妳自己得小心使錢,別被裴原騙得一乾二淨,老來清苦。」
「你真的對他有很深的成見。」她搖搖頭,看來要解開他的心結實非易事。
「難道妳不提防他?」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她睜大眼一笑,然後搖頭。「不提防。」
「馬柔柔,妳真不怕死,不讓妳吃一回虧怕是學不乖。」他實在拿她沒轍。
「男人我見多了,裴爺不會害我的;阿昱,你被兒女私情蒙蔽了,才會看不清真相。」她眨了眨眼。
「不管妳了,終有一天妳會同意我的話。」他洩氣的看著她,無計可施。
第五章
馬柔柔跟在裴原身邊學習,顧紫茉十分意外自己得作陪。
「這三壺茶各暍兩口,然後告訴我味道如何。」裴原對馬柔柔指了指案桌上的三壺茶,轉頭佯裝不經意的看了顧紫茉一眼。「妳也試試。」
兩人照指示暍了壺中茶水,裴原要她們說出心得。
馬柔柔蹙了下層。「裴爺,這三壺茶,我沒法子分出不同之處,暍起來都是一個味。」
「妳呢?」他問顧紫茉。
顧紫茉沉吟道:「左側那壺茶最佳,是山水煮出的佳茗。」
裴原露出激賞之色。「沒錯!煮茶水品很重要,山水最好,江水一般,井水最劣。而山水要取緩流而下的泉水,不能選飛騰暴湧的瀑布水,江水則要用江心水。」
「嗄?連水晶的學問都這麼多啊!」馬柔柔不禁驚歎。
「品茶的同時也得品水。」他說。
「這我可不行,暍來暍去都是一個味,根本分不清。」馬柔柔擺了擺手。
「我在書上讀過,水以清輕甘潔為美。所以甘潔、活鮮是茶之水晶的重要標準。」
顧紫茉並未特別學習品茶,就像與生俱來似的,說得那麼自然。
這一刻,裴原對她另眼相看了,能精準的試出水品的來源實屬不易。
「妳能分辨春茶和夏茶否?」他再出考題。
她點點頭。「我試試。」
她拿起桌上的茶芽一一咀嚼,「這裡頭只有這一味為春茶,其它皆為夏茶。」
裴原看了她手上拿著的茶芽,點頭稱是。
「妳如何分辨春茶和夏茶?」?她慢慢道:「春茶苦、夏茶澀。春天茶樹生長在雨量充沛、溫度適中之地,春芽較能肥壯,色澤翠綠,自然香氣濃烈,滋味甘美。」
「好一個春茶苦、夏茶澀,採茶採出了心得來,不錯。」
裴原承認,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的優點。
「謝謝裴爺的贊語。」她謙虛地道。
馬柔柔感到十分挫折,「裴爺,您看我什麼都下會,是不是個蠢材?」
裴原一笑。「妳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這是她所不及的,妳別妄自菲薄。」
「真的?」馬柔柔轉憂為喜。
「這些品茶品水的事不適合妳。」裴原言之成理。「妳生長的環境對這些玩意兒根本少有接觸,自然不擅長,她不同,她可是採茶長大的。」
顧紫茉抬起黯然的眸,覺得他又開始輕視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