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藍靖
「大哥……」展元熙果真沒辦法瞭解,在他的心目中,清芷一直都是那麼的極需別人保護,更何況她又身帶殘疾?宛玥雖然對她好,可是卻是若即若離的,她一個人獨居在東廂房裡將近五年的時間,也從未抱怨或者不耐煩,這些事情只會讓人更憐惜她的命運,更想愛護她的一切,為什麼大哥的想法和他截然不同,而且竟用那種嚴厲的態度對待清芷呢?
「元熙,如果你要我保證以後不再靠近清芷,我是做不到的,如果你喜歡她,就試試看能不能感動她吧,到時候,也許你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展雲熙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他轉身就要回房,對於自己剛剛說什麼,他實在是一點也不知道,他明明沒有想要吻清芷啊!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做呢?她看起來傍徨極了,卻又那麼倔強,而這些又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會顯露出來……
「大哥,那宛玥姊怎麼辦?你又怎麼向爹娘交代?」展元熙在他身後喊著,但他卻連頭也沒回,腳步不曾稍滯的逕自向前走去,像是對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在乎。
宛玥拿著干手中遞到清芷的面前。「擦一擦罷,你的臉都濕了。」
清芷抬起頭,怔怔的望著面前的人。「姊姊……」
「怎麼啦?累了?」宛玥淡淡地問道,清芷卻突然搖起頭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是他……是他自己靠過來……他……」好像意識到那很骯髒似的,她舉起手背想抹去那層印記,卻擦不掉記憶中的觸感,那陣灼燙彷彿還蔓延到她的臉頰,久久不退。
「好了,別說了。」宛玥看她幾乎已有點錯亂,想伸手過去攬住她的肩膀,清芷卻向後退縮,神情驚惶。
「不要……不要責怪我……不要!是他的錯,都是他……都是他……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宛玥見狀,美麗絕倫的臉上,永遠總是淡淡的神色間,出現一抹悲傷。
「清芷!你冷靜點!」她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就往清芷臉上潑去,清芷嚇了一跳,這才回過神來。
「你在心虛嗎?你覺得對不起我?」她不看清芷,只自顧自的拿出乾淨衣服。
清芷望著她的動作,眸中儘是不解。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何苦逼得自己窮途末路,無路可逃?」宛玥很少說這些話,若不是怕清芷太過壓抑自己導致崩潰,恐怕她也還是袖手旁觀。
「姊姊……你知道?你知道什麼?」清芷也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宛玥是那麼的不可捉摸,情緒深不見底啊,一直以來,她就有種感覺,宛玥像透視了她和展雲熙間的一切,默默地洞悉他們的戰爭以及某刻的幸福。「幸福」,當這兩個字在她腦中一掠而過時,她竟又不可遏止的輕顫,她竟然會感到幸福?是在什麼時候?是在哪裡?展雲熙帶給她的,除了心靈上和身體上的苦難外,難道還有別的嗎?還有別的嗎?
宛玥將衣服拿到她的身旁放下,替她脫下濕掉的衣裡,一邊說道:「我知道什麼,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何不先弄清楚自己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這一番打啞謎似的話,清芷並非完全不懂,卻無法細細思考,被動的讓宛玥卸下身上的衣裳。
宛玥又說道:「阿芷,你當不當我是你姊姊?」
「姊姊……」怎麼不當呢?清芷轉過頭去看她。「我……」想說出口的話卻哽咽在喉。
范玥看出他的心意,美麗的臉龐出現一抹淡然的微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當我是姊姊,就聽我的話,知道嗎?」
除了點頭,她還能說什麼?清芷默默的把手伸進袖子裡頭,宛玥看她穿好衣服後,又交代了幾句,便回自己的艙房去了。
蕭清芷看著姊姊的背影,不自覺地舉起手撫上自己的嘴唇,那冰涼的湖水和展雲熙溫熱唇瓣的感覺,彷彿還真真實實地留在她的唇上,片刻也不曾稍縱。
她和展雲熙的糾葛,難道是一種永不結束的牽絆嗎?
懷著各自的心思,這次的湖上泛游之旅,總算是落幕了,這其中除了冷青棠真正樂在其中之外,恐怕其他的人都是各有心思,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吃起東西來味如嚼蠟,尤其是展家兄弟和清芷三人,視線更是永無交相的一刻,要不是冷青棠天賦異稟,不以為苦,否則還真難忍得了一時半刻。
冷青棠那晚雖然沒有出去一探究竟,不過還是從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中瞭解了大概,可不是他偷聽唷!是他們自己要講那麼大聲的,教他想聽不到都很難,反正是別人的家務事,本來他是不該插手也無法置評的,不過這件事卻關係到展雲熙,嗯,不管好像有點困難,而且心裡會很癢。
所以啊,他在展雲熙回到自己的房中之後,理所當然,便趨步前往「關心」一下。
「哇!連門都沒閂上,展兄莫非知道小弟要來,所以才沒馬上就寢嗎?」冷青棠誇張的將門一推,跨進房內,不料迎面而來的,竟是一隻濕得還在滴水的鞋子!
下意識的蹲下身子,讓那只鞋掉在他的身後,卻還是沒能閃過那鞋子上所掉下來的水滴,好死不死的甩在冷青棠臉上,讓有潔癖的他差點翻臉。
「喂喂喂!這樣招待你的好兄弟未免太過火了吧?」用袖子抹了抹臉,冷青棠一臉噁心表情。
「哼!」
聽到對方一聲冷哼,冷青棠忙把袖子放了下來,本來以為展雲熙會很不屑的乾笑或者是冷嘲熱諷一番,竟然只有一聲「哼」?看見他靠在床柱上,一腳屈膝立在床沿,一腳擱在床下,手擱在膝上玲著一罐酒,根本不甩來人的模樣,教冷青棠不免心下疑惑。
「有何貴幹?」展雲熙昂首仰了一口酒後,簡潔的丟出四個字,不過事實上他最想說的是「快滾」。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來向展兄道聲晚安的。」情況很不對唷!看來今天不是好時機,好奇也不能玩掉小命,冷青棠雖然不怕死,但總不會自己找死吧?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展雲熙瞄了瞄這個不速之客一眼,心下倒是很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
「我一向如此啊!」冷青棠依舊是笑得一臉無害,卻向後稍稍地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準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既來之,則安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種了?」這點小把戲可瞞不過展雲熙的眼睛,他突然將酒瓶直直往前一拋,向冷青棠擲去,又道:「留下來陪我喝兩杯罷!」
這個人的個性還真是反覆無常啊!冷青棠伸手一欄,將酒瓶抄在手上,便生了下來,頗為揶揄的道:「這可是你留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展大少爺要做好有問必欠答的心理準備。
「你這是威脅我嗎?」展雲熙真不知他到底是雞婆還是出自一片真誠的關心,怪自己誤交匪類,不過他自個兒也是這類人種,物以類聚,跟他湊在一起的人對八卦消息總是特別有興趣。
冷青棠見展雲熙的心情經過這些無聊的對話後顯然緩和許多,膽子也就更大了。「這怎麼會是威脅?這是出自小弟一片真誠的關心啊!」
展雲熙翻翻白眼,他心中已經非常確定冷青棠絕對是雞婆。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反正當時情況那麼混亂,冷青棠再怎麼裝不知,總還在同一艘船上吧。
「你不想說的話,我不會勉強你的。」冷青棠反而客氣起來。
「事無不可對人言,你不用再假仙了。」展雲熙皺皺眉頭,他並不覺得吻了清芷有什麼不對,所難釋懷的,是清芷的態度而已。
冷青棠一笑,他便是佩服這種乾脆,這種氣度,才會想與之結交,沒想到展雲熙表裡如一,果真不作偽。
「『事無不可對人言』,說得好,小弟敬你一杯!」他拿起桌上杯子,倒入滿滿一杯酒後,又將酒瓶以內力推送到展雲熙面前,兩人均是一昂首,先乾為敬。
過了一會兒,展雲熙方才放下酒瓶,苦笑道:「也許就是這分誠實會害了我。」太順從自己的意志了,才會情不自禁,像是欺負了清芷一般。
「你錯了,也許這分誠實會救了你。」冷青棠微笑說道:「違背自己的心意是很愚蠢的事。」
「如果傷害到了別人呢?」譬如元熙、譬如父母、譬如清芷?
「那要看你是做什麼了,我不覺得有錯。」他看得出來展雲熙和蕭清芷間有種奇妙氣氛,像是只要跟他在一起,蕭清芷無形中屬於一個人該有的「喜」「怒」「哀」「樂」,都會更加顯著,光這點就大大超越了與她相敬如賓的展元熙很多,當然,如果蕭清芷的選擇是平淡不起波濤的人生,他也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