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李葳
她熟識邵青耘多年了,他當然不是一直都這麼清心寡慾的,從他十四歲初次捨棄童子之身起(順道一提,她可是好好地品嚐過了),他也在這煙花柳巷中欠下過無數風流債。
只是突然有一天,原本夜夜流連在此的他,鮮少再現身於這巷內,她還道是他有了心愛的娘子或小妾,專心地在家中陪伴情人去了。沒想到將近一年前,他再度現身於煙花巷內,玩遍所有青樓,也因此贏得\"天下第一負心人\"的封號。
只是她曉得,這個美公子已和從前逍遙自在的他不同,這回他活生生像在放逐自己,頗有種\"入俗世\"卻\"出家\"的感覺。
個中因由引起她極大的興趣,經她再三打探。漸漸得知他這長達十幾年的\"故事\",更是驚奇不已。
雖然看過不少人情冷暖,也聽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故事,她還沒聽過像邵青耘的\"心上人\"那樣固執的女子,也沒想到邵青耘會是如此深情的癡情種。
他說得是,那名叫芝娘的姑娘很傻,傻得把自己的幸福拱手讓出。然而在她看來,陪芝娘玩這個遊戲,苦苦把自己逼到這種境地的他,也很傻。
兩人都在做傻事,卻沒有誰能為他們解開這難題……
所謂的\"咫尺天涯\",怕是比\"兩地相思\"要更苦吧?明明自己心愛的女子就在眼前,卻不能碰、不可碰,尤其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心中的情意,這是活生生的地獄,縱使同樣的苦芝娘也在吃,只是女子的矜持像水,男人的煎熬可是一把燒不完的火啊!
\"邵爺,您府上又派人來催您回家嘍,\"門外百花樓的馬伕照例上來通報。
女人笑了笑。\"瞧,您的冤家多關心注意您,不管您在哪一間花樓裡,她派來的家丁總能正確無誤地找到您,請您回家呢!人家也是花了功夫的,您少在這兒撒嬌,快快回去讓人安心吧!都快晌午了。\"
青耘懶懶地起身,下床套上鞋說:\"我知道,我待在這兒礙你的眼,我走就是了。\"
不介意他的挖苦,女人替他取來掛在架上的外袍,細心地服侍他穿上,邊說:\"你這樣整日滿身脂粉味地回家,她都不會說話嗎?\"
\"說話?我可是個少爺,豈有奴才說話的分。\"他拍拍衣袖,掏出銀子遞給她說:\"多謝你的招待了!婉姐兒。\"
\"還會上門點我這半老徐娘的牌,也就只有你了。\"笑了笑,搖搖頭說:\"只要我哪天沒發癡,突然想通嫁給哪個老鰥夫,你在我這兒永遠是貴客,儘管來吧。\"
他在她雙頰印下單純的吻。\"謝謝你。\"看著他走出門外,女人打了個大呵欠,轉身回到屋裡頭去,自己才想跟他道謝呢!多虧了他的故事,今夜似乎可以寫出點不錯的艷情小帖了,近來這種東西賣得可好了,也補貼她不少花用。
一離開百花樓,刺眼的正午烈陽曬得人懶洋洋的,青耘百般無聊地往邵家派來接人的馬車走去,卻聽到了\"相茗樵\"這三個耳熟的字眼,定睛一看,在街頭上和個潑辣小姑娘家奮戰的,可不是他那正經八百、許久未見的友人嗎?
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他有沒有看錯?相茗樵居然一身布衣,模樣甚似哪戶人家的家丁……等等,他想起來近日耳聞的一件和相茗樵有關的趣事。
上前湊湊熱鬧好了,他伸手一抓,扣住那潑辣小姑娘家的臂彎說:\"哪來的一隻小潑猴啊?喲,好久不見了,相兄。\"
相茗樵一副\"你來幹嗎\"的表情,讓無聊透頂的青耘樂不可支。莫非自己找到了新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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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邵府中,依然笑容滿面的青耘,愉快地和爹親打過招呼後,來到書房,現在幾乎已經是半退隱的爹早巳把賬目交給他掌管,說什麼自己想趁還能動的時候多遊山玩水,不願再勞碌度日。
青耘自幼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也沒有多大的反抗,反正有\"總管\"在,自己只需過目一下賬本就是了。
哼著小曲走進書房的時候,恰巧遇到了正撥打著算盤、整理賬目的芝娘。從見習到升任為真正的邵府總管也不過才半個月,但她的努力眾人都看在眼中,當初或有些不服氣,不想聽從女人指揮的家丁,也在大力整頓後(講明了,就是請不想幹的人走人),已經沒有多大問題了,邵府的一切依然運作正常。
\"少爺。\"望見他,芝娘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青耘擺擺手,要她坐下說:\"不礙事,你忙你的,等你整理好我再看。\"
\"是。我馬上就好。\"
趁著她重新專注在手邊的工作上,青耘也難得能仔細地觀察她。這一年來幾乎不施脂粉的她,並沒有失去多少女兒家的媚態,反而益發地清新脫俗了。或許自己在煙花巷看太多濃妝的姐兒,這股清新就像是對眼睛的洗禮般,舒緩了心神。
可惜的是……她比起過去更少展現她的笑容了。過去他還能逗得她笑,可現在自己投鼠忌器地躲著她,少了人逗,神情日復一日變得嚴肅的她,說成熟是成熟了許多,但也讓人很想問一聲,這樣你可快樂?
不像相茗樵身邊的小潑猴,日子過得似乎比誰都快樂呢!
思緒又轉回方才一幕幕的景象,小潑猴其實是天下首富的宋家千金宋寶兒、相茗樵受了宋老爺的請托,接下改造他女兒的重責大任,現在兩人正戰得不可開交呢!
由於精明幹練的好友被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的模樣實在太有趣,使得他有股躍躍欲試,想插上一腳的衝動。誰叫相茗樵在自己為芝娘傷神、傷心時,總是一派隔岸觀火,坐看好戲的無情樣,現在可輪到他好好地戲弄相茗樵,嘲笑他一聲\"你也有今朝\"的時候了。
\"少爺……您今天心情很好?\"芝娘突然放下手邊的事,窺探他的神情問道。
\"是不錯。\"
\"有什麼好事嗎?\"
難得她會主動間,青耘也就大方地說:\"我考慮接受爹爹的催促,相相親也不錯。\"
\"喀咚\",芝娘臉色一紅,低頭撿拾起掉在地上的算盤說:\"這……這樣啊?那真是……恭喜少爺……老爺聽到這消息,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是啊,爹爹三不五時就要提一次相親的事,聽得我耳朵快長繭了-不過要不是讓我遇見丁她,我想我也不會真的打定主意去相親就是了。呵呵。\"
\"她?\"芝娘臉色轉白。
\"嗯,宋門千金宋寶兒,綽號\'送\'寶兒。她真不錯,人既活潑又靈氣,雖然有些好動,但這年頭姑娘家太文靜反而沒什麼意思。\"見到芝娘的反應,青耘故意盛讚小潑猴說:\"她呢……說臉蛋有臉蛋,說身材有身材,身份也挺合爹爹的要求,說不定我們倆一看對眼,這件婚事就大功告成了。\"
芝娘驀地起身。\"少爺,賬本都弄好了,請您過目吧。我想起廚房還有等我去點收的乾貨,先出去了。\"
\"嗯,你去吧。\"
青耘心想:這下子多少可以讓芝娘緊張一點,說不定可以刺激她有所舉動。熬了一年,她應該漸漸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同時感到後悔才是。她要是再按兵不動,當總管當上癮,他可會不顧一切的--
換上苦笑,青耘知道自己無法對她發狠,說再多狠話也是虛無空泛,又何苦騙自己呢?芝娘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他的致命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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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相親!
芝娘滿腦子亂糟糟的,她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她也以為自己早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青耘身邊多出個\"夫人\"的那一天到來。可是光是聽到\"相親\"兩字就心亂如麻的她,還是太生嫩了。
宋寶兒。不知叫這個名字的女人,長什麼模樣?聽青耘的形容似乎頗為人見人愛?尖酸的嫉妒之箭深深地刺在她心頭上,她好不甘心,一想到要把青耘拱手讓給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