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景上容
驀地,一隻溫暖的小手溫柔地覆住他的手掌,他頭一轉,發現身旁的她已不再淚漣漣,雖然她頰上的淚痕未乾,可是,嘴角卻揚起好甜美、好溫柔的笑。
「平哥有煩惱時,也總是皺著一張臉。」她興奮地發現眼前的他和從前的平哥有著相同之處。
原本想抽回手的耿樂平,突然覺得和她雙手交握的感覺是如此熟悉,他似乎也曾握緊這隻手,和她相依相偎,一起找尋快樂、一起分享喜悅、一起遊山玩樂,一起……
在他思慮紛亂之際,風鈴柔聲道:「其實,平哥你大可不必心煩,你現在已經擁有了與箏姊姊之間的記憶,那些與我相處的過往,就讓我獨自保存,我會很珍惜地把它們記在心底。因為,我希望我的平哥永遠都快快樂樂的。」
風鈴突然發現了,也瞭解了。
她的平哥並沒有離她遠去,並沒有平空消失。
一想到此,活力和生氣又重回她體內,將所有的悲痛一掃而空。
聽見她如此貼心的話語,耿樂平的心中既複雜又矛盾,但是,他仍緊閉著唇,沒有開口。
風鈴心情一轉,微微笑著,「記得嗎?在你恢復記憶前,我曾說要與你分離,讓你回到箏姊姊身邊。如今你忘了我倆所有的過去,也算是聽了我的話。」她嬌柔的臉恢復往常的生氣,「我的平哥總是順著我、依著我、保護著我。」
月光下的她,心中充滿了甜蜜的回憶,因而忽略了耿樂平雙瞳中的溫情。
「你不再難過了?」耿樂平強壓下心中的悸動輕問。
「我當然難過。」她嘴角仍是含笑。
耿樂平扯扯嘴角,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仍會為了要與你分開而傷心,但是,我不再在乎你是不是還記得我,也不會再鑽牛角尖了,因為,平哥還是原來的平哥啊!」風鈴單純地說出心中所想。
耿樂平微揚著眉,眼中有著些許興味。
「平哥還有事不開心?」風鈐望著他沉靜的臉問,她想為他解決一切煩惱,「師兄他們總說我是樂天派,討厭的事統統忘光,麻煩的事也都撇在一邊,只做想做的事情,只想快樂的事。我想,平哥你也該學學我,多笑一笑才是。」
「笑?」
「當然,笑容可以縮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你老繃著一張臉,人家怎麼敢與你親近呢?」
看著她認真教導的神情,耿樂平倒是很給面子地微揚唇角,露出一抹笑。
「就是這樣!」風鈴開心地叫道,晶亮的眸子十分動人,「這樣不是好看多了嗎?什麼悲的、苦的,只要笑一笑,不就全過去了嗎?」
耿樂平對於她的論調頗感興味,輕扯嘴角。
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在蟲鳴蛙叫間,令人心靈平靜。
耿樂平仰頭望向明月,臉上剛毅的線條不自覺地變得和緩。他有多久沒仔細欣賞過夜空美景了?
祥和的氣氛瀰漫四周,這樣的情景、這般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好像似曾相識……
「這……」他濃眉微蹙。
「平哥?」風鈴那雙剪水大眼看向他,揣測他究竟為了何事皺眉。
她顧著耿樂平的眼神往夜空望去。
「你在看夜明珠嗎?」
她的話引起了強烈的反應。
他轉頭抓緊她的柔荑,冷冽地出聲,「你說什麼?」
「痛!」風鈴擰眉喊疼,「平哥,怎麼了?那是夜明珠啊!你跟我說的,那是夜空中的明珠啊!」
「我說的?」
「嗯!」她的眼因疼痛而蓄滿淚,但她強忍住,將先前耿樂平送她夜明珠的情景,毫不隱瞞地一一道出。
「我已將夜明珠贈與你?」靜靜地聽完她的敘述,耿樂平收起方纔的訝異神情,臉色回復一慣的冰冷。
「不能送我嗎?」她怯怯地問。
「不是。」語氣仍是一貫的平穩。
見他似乎不再生氣,她又開心地說:「平哥,你知道嗎?自從你把夜明珠送給我以後,它就開始缺角,一點一點地慢慢消失,嚇得我只得夜夜催你早睡,深怕哪天你突然想起,向我討回去,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好,這幾天它又圓了起來……你瞧、你瞧,今天它是不是又圓又大?」
她說話的同時,雙眸閃閃生輝的模樣,讓一向冷漠自製的耿樂平也不禁失笑。
「是的,它還在天上,而且又圓又亮。」
「不過,它為什麼會這樣?」風鈴疑惑地嘟囔著。
「這是天地萬物的自然變化。」耿樂平為她解惑。
「呃?原來它也是天地萬物之一啊!」風鈴有些瞭解了,還能舉一反三,「就像下雨、風吹,是不是?」
「嗯!」
「平哥真厲害,什麼都懂。」她大方地給予讚美。
「在你記憶中的我,真的什麼都不懂嗎?」耿樂平忍不住問。
風鈐認真地思考後,才道:「我想,其實你是懂的,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而己。」
「是嗎?」微揚的嘴角讓他更添幾分俊美。
她自信地說:「我當然知道,因為你是我的平哥呀!」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耿樂平覺得一股暖意直竄心頭。
他試著想像她和她的平哥相處時的情景,嘴角不由得揚起優美的弧度。
「平哥,鈴兒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她問。
耿樂平俯首對著她迷惑的雙眸,又是一笑。
「沒有。夜深了,我送你回房。」耿樂平這才發現他挽著她手已有多時。
「還是平哥想到什麼好笑的事?」風鈴還想多跟他說說話,她不死心地繼續猜測。
耿樂平沒回答,只是伸手將她扶起,卻意外地發現她竟然沒穿鞋。他不由得又蹙起了眉。
「哇!平哥,你做什麼?」
風鈐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抱離地面,她急忙拉著耿樂平的衣襟,穩住自己。
「你赤著腳。」耿樂平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往她房間的方向走去。
她抬高自己的腳,驚道:「咦?真的沒穿鞋,這幾天我真是病糊塗了。」
「我該早些發現的。」耿樂平加快腳步。夜裡風大,她又有病在身,他真不該讓她在外面待這麼久的。
風鈴親呢地依偎在他懷裡,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不要緊,我自個兒都沒發現,何況是平哥?今晚我很開心呢!因為跟平哥說了好多話……」笑意還在嘴邊,她已抵擋不住睡意,在熟悉的懷抱裡沉沉睡去。
而急於送她回房的耿樂平,也因此忽略了一直隱蔽在遠處,那雙充滿深沉殺意的雙眸。
第八章
幾天後,耿清風夫婦帶著耿樂樂再次雲遊四海去了,伍驍之也與在北方山區的任無敵聯繫上,因此,便帶著風鈴與欲回北方耿家莊的耿樂平、歐陽箏結伴同行。
一連趕了幾天的路,風鈴原就孱弱的身子更加消瘦,不過,一路上她仍興奮地對週遭的景物指指點點的,甚至還想追逐嬉戲,不過,這當然是不被允許的。
而自從那日與耿樂平深夜閒談後,風鈴時不時地總會去找他談天說地,雖然這個平哥有張冷漠的臉,老是不理人,同他聊天也多半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話,偶爾他才會插上一、兩句,但她就是喜歡去找他,陪他說說話,免得他悶出病來。
這天,他們投宿在耿家產業下的一間客棧。
晚飯過後,風鈴來到耿樂平朗房門前,卻不敲門進入,只是在外頭來回踱步,喃咱自語著,「小二哥說離這不遠的地方有個大廣場,有各種小販在賣好玩的、好吃的。」她扳著手指細數,「有雜耍的,還有賣面人、冰糖葫蘆、烤玉米、龍……哎呀!龍什麼?好像是可以吃的……龍什麼呢?」
就在風鈴敲著頭想敲出答案時,房門「嘎!」的一聲被打了開來。
「是龍鬚糖。」開門的人出聲替她解答。
「啊!就是龍鬚糖!」風鈴先是恍然大悟,在見到站在門內的耿樂平時,不禁羞赧地報以微笑,「平哥,你書看完啦?」
耿樂平沒回答,只是側身讓她進房,並順手掩上房門。
其實,剛剛在房內,他已經注意門外的人影好一會兒了,看她在門外走來走去的,他好奇地想知道,她究竟要走到什麼時候才會敲門進來說明她的來意?沒想到她的耐性極佳,始終不肯敲門打擾,為免她瘦弱的身子再受寒風侵襲,他只得趕緊請她入內。
他似乎總是不自覺地疼惜她。
風鈴進屋後,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一雙美眸對著桌上的幾卷書冊左瞧右看的。
「平哥,怎麼自從你來到這兒以後,總有這麼多書要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這些是賬冊。」
「哦!賬冊。」由她的回答可以很明顯地聽出她並不感興趣。
「有事?」耿樂平主動問道。
「哦……」風鈴咧嘴一笑,雙眸晶亮亮的,「平哥,我聽店小二說,離這兒不遠的廣場有好玩的夜間市集,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聽到她熱情地邀約,耿樂平明顯地一僵,他皺起濃眉,望著她稚氣的笑臉,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