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岳盈
「你……你……你們……」一股受人欺騙的怒意席捲全身,丁瑀君瞪大一雙冒火的眼瞳,憤恨的射向兩人,尤其是李巖。
怒意讓她美美的一張臉倏地轉為猙獰,只聽見她聲音淒厲的指控,「你還騙我說要將呂鍛金托付給姚靜,原來你所謂的放心是這個意思!當初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你喜歡的是姚靜,而要用呂鍛金來搪塞?」
「因為那時候我不知她是女兒身呀。」
李巖無奈的語氣如濃雲匯聚而來,壓在她的頭頂,驀地一陣轟天巨響,將她整個人都擊得粉碎。
倘若此刻一切都毀滅了,對她是好的吧。
但她還活著,儘管魂魄飄散,意識仍清楚的感覺到自己仍活著。
再沒有比這句話令她更絕望的了。
原來,在他還不知道姚靜是女兒身時,他就深徹無悔的愛戀著她。原來,不管她是女人還是男人,他都喜歡她,而不接受她這顆癡定了的心!
還有什麼好說的?
再癡的心也求不得他的眷顧愛憐,再癡纏也換不到他一絲的憐愛,她--還堅持什麼?
清淚紛紛如雨,她的心早被洪水淹沒,烈火焚盡,那是一片廢墟、寒漠,除了荒涼,還是荒涼……
「丁姑娘……」見她神情慘淡,像失了心似的,姚靜擔心的出聲喚她。
「多情自古空餘恨,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輕輕飄飄的聲音若柳絮飄飛,見她黯然的合起眼瞼,一副哀莫大於心死,李巖也感不忍。
他想說什麼卻不曉得該說什麼,袖子忽地被扯動,他看向姚靜。
「讓她靜一靜。」她道,扶著他緩緩走出房間。
男女間的愛情本來就是恩怨糾結、難分對錯、無法稱斤論兩的講公平,所以李巖能給丁瑀君的除了滿滿的歉意外,還是抱歉。
深知這點的姚靜,只能還給丁瑀君一個清靜的空間療傷止痛,什麼忙也幫不上。
當兩人來到空寂的院落,一縷花香幽幽飄來,鮮艷的花朵在月下盡展風情。姚靜望著那花兒,想著丁瑀君,花美人艷,可惜那人無心賞花,一步步的朝外走開,頭也不回。
*****
熱鬧的婚宴終於結束,新人房裡的紅燭透過紙窗仍高高燒著,等到燭影熄滅,姚靜方出聲道:「走了吧,送進洞房後,就沒我們的事了。」
「話雖這麼說……」李巖輕歎一聲,仍有些不放心的盯視著寂然黑暗的新房。「師妹跟謝師弟真的不要緊嗎?」
「如果是指新房裡的事,應該不要緊。我那位義兄再怎麼說都曾是胭脂陣裡的高手呀。」
「誰說那個!」他臉一紅,將目光投向月光映照下秀美清新的絕代佳人。
湛深黑亮的眼眸裡閃著一抹淘氣,正目不轉睛的盯視著他臉上的薄暈,李巖知道自己又被她的頑皮給擺了一道。
「我是說擎天莊跟笑天堡,他們兩個可以扛得下來嗎?」
姚靜給他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方慢慢吞吞的說:「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要看他們的造化。」
「萬一……」
「李巖,我不准你心軟!」清麗秀雅的嬌顏倏地轉為一抹冷肅,兩眼燃燒著一抹不平。「你可知道他們的打算?」
「打算?」
她憤慨的用力點頭,以充滿指控的語氣道:「那兩個傢伙居然打算成親後,拋下他們的責任,把擎天莊與笑天堡留給我們打理,自己跑去逍遙!你說可惡不可惡?」
李巖挑高一道眉,那還真像師妹跟謝師弟會做的事。
「在我們為他們做牛做馬五年,在我們這三個月來,絞盡腦汁地替他們的將來鋪路,安排輔佐的人選,他們居然還恩將仇報的想把這一切都丟給我們!若不是萬福聽見他們的交談告訴我,我們還被蒙在鼓裡呢!」
她越說越氣,白玉般的粉頰染上了氣怒的紅暈,花瓣似的雙唇還忿忿不平的嘟起,那模樣有說不出來的嬌美動人,引得李巖怦然心動。
為了今晚的遠走高飛,她卸下慣穿的男裝,改換上粉色的桃衫,身上還披了件適合夜裡趕路的兜帽風衣。男子的髮髻變換成頭上的雙鬟,秀美的鵝蛋臉更顯清麗動人。
見她粉唇輕咂,還要再說話,一陣低濁的笑聲逸出李巖喉嚨。他伸手一摟,便將那亭亭玉立的嬌軀摟進懷抱,覆下唇堵住她的不滿。
「唔唔……」姚靜說不出話來,只好享受起他的輕憐蜜愛。
這三個月來,兩人聚少離多,像這樣親熱摟在一塊的機會只得兩三次吧。她並不排斥李巖用這種方式阻止她碎碎念下去,反正要念那對夫妻的機會還很多,而且過了今晚,嘿嘿嘿……就換成他們念她了!
氣息不穩的放開懷中的人兒,看進那兩汪水光瀲灩的眸子,裡頭盈滿的情意差一點讓李巖又亂了心緒。
他清了清喉嚨。
「你真的確定他們沒事嗎?」
「確定。」她撫平氣息,迷離的眸光轉為沉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潛力,也有必須負起的責任。如果我們一味姑息他們,我義兄及呂姊姊永遠就只會逃避,不肯扛起責任。反之,可以激發他們的潛能,讓他們學會對自己負責、對別人負責。」
「我懂了。」儘管仍有些放不下,李巖卻很清楚姚靜是對的。
「況且,藥王谷離此不遠,真有什麼問題,我們隨時可以幫忙呀。」輕巧的靠向他壯碩、可靠的胸膛,姚靜機伶的補充,將李巖最後一縷不放心也給卸除了。
李巖輕應一聲,兩人手挽手的施展輕功,輕車熟路的避開莊裡的守衛,迅速離開擎天莊,來到滇池畔。
兩名少年挽著四匹健馬在那裡等候,那是如金童玉女般的秋風與木葉。
四人上馬後,齊聲駕的揮動韁繩,馬兒輕快的撒蹄狂奔,很快消失在夜色下美得如詩如畫的滇池景致中,朝向他們的天涯歸處。
*****
震天價響的鑼鼓聲音,璀璨耀眼的火樹銀花,今兒是藥王谷闊別二十年的難得喜事,只有最親近的友朋被邀請參加。第一次進入谷內的謝鋒鎏與呂鍛金,隨父親謝擎天進入大廳,訝異的發現他竟是主婚人之一。
接著認出另一邊的主婚人竟有他二叔夏孟哲,謝鋒鎏滿腦的昏沉突地被一震。
某種預感在他心頭掠過,但就是抓不住。
「今兒到底誰成親呀?」他忍不住咕噥。
「你不知道?」呂鍛金耳尖的聽見他的自言自語,挑高一道眉。「喜帖上有寫呀。」
「我哪有時間看什麼喜帖?」提起這個他就一肚子火氣。成親後,他只過了三天好日子,就被繁雜的莊務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從來不知道擎天莊的生意做得這麼龐雜,好像能賺錢的正道生意全都插上一腳,而且每項生意都做得該死的興盛!
可惡的姚靜,竟留這麼大的爛攤子給他!害他整整撥了三個月的算盤還沒算完帳,那些帳房們又成天煩著他請示東、請示西,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呂鍛金眼中雖有同情,但她也沒比他好過多少。
雖然笑天堡的事不用她事必躬親,可李宜派人送來的那些她從未看過的帳本也讓她頭痛至極,雖然下了道命令要他們自己看著辦,不用呈給她看了,李宜仍摘記了重點要她觀視,她又不好拂逆老僕人的心意,只得勉強自己照辦。
「新人來了,你自己看就知道。」呂鍛金說。
在鞭炮聲響裡,新郎新娘被引導入廳行禮。
謝鋒鎏困澀的俊眸在發現新郎是李巖時,陡然瞪大。再瞧見兩旁侍候的是秋風輿木葉,後者的打扮完全超出他的想像,頭上梳著雙丫髻,身上穿著喜氣洋洋的水紅衣裳--女裝?他更是目瞪口呆,頻頻揉著那雙可憐的眼睛。
木葉怎會穿女裝?
他是不是眼花,認錯人了?
在他驚疑、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典禮隆重的完成。他捉著妻子的手,顫巍巍的指向攙扶著新娘的木葉,喃喃道:「我一定看錯了,對不對?那個不會是木葉的。」
「是木葉沒錯呀。」呂鍛金抿著嘴直笑。
「是木葉!」他叫道,「可是他穿女裝呀!」
呂鍛金白他一眼,「別鬧了!」
「我哪有鬧?他本來就……」
「快點到新房去!不然就搶不到好位子看新娘,向他們道喜了。」呂鍛金不由分說的拉著他,隨著人群往新房方向擠去。
由於今天宴請的全是藥王谷的至親好友,這群人向來就是豪放不羈,新娘又是他們從小看到大、十分重視的人兒,大伙鬧洞房的興致越發的高昂。
眾人來到新房,只見新郎坐在西方,面向著東,新娘坐在東方,面向著西,女客們紛紛上前把金錢、彩紙、果子等散置到床上,成過親的呂鍛金知道那叫做「撒帳」。
接著眾人便起哄要新郎掀新娘的紅巾,李巖微笑地舉起繫上紅繩的秤桿,挑起新娘頭上的紅巾,那紅巾一寸寸的往上掀,謝鋒鎏的心也一寸寸的往喉頭提,看著新娘纖巧的下顎,紅嫣的花唇,挺立的瑤鼻,乃至於含羞的杏眸,描畫美麗的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