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岳盈
然而,不管他要否定的是什麼,眼裡、心上都抹滅不去姚靜眼中盎然的情意和如花的唇瓣。那對盈滿楚楚柔情的眸子中人欲醉,而那雙花般香甜的紅唇則蘊涵著無限的甜美和許諾,形成一個佈滿香氣與蜂蜜的深淵,勾引他跳下去,墜進無底洞……
不!他徒然的掙扎著,搖頭,再搖頭,雙手像要掙脫什麼似的用力握緊,狂亂的揮舞著。
「啊……」
「哎喲……」
嬌滴滴的慘叫聲將他從夢中驚醒。那不是他的聲音呀!
「哎喲,放開我……」
這次聽得更清楚了,聲音裡的痛楚教他無端端的心口疼痛。他陡然張開眼睛,迎上一雙睜得大大的、飽含水氣的痛苦眼眸。
啊,這雙眼睛……
可不是該死的熟悉嘛!
只是那雙眼向來澄明、清柔,隨時隨地都是安然若素、胸有成竹且充滿智慧的,如今卻是盈滿煎熬,可憐兮兮得令人一掬清淚。
李巖驚愕的怔住,視線向下將原是清麗秀美得如天上仙,現在卻痛苦扭曲的五官完全納入,兩片花唇儘管因痛而張著,仍像一朵艷紅的山茶花般吸引他。他不禁癡癡、癡癡的注視……
「放開啦……」雖然他的目光溫柔又癡情,可姚靜還是忍不住提醒他正在做的「好事」。
遵循著那雙美目的軌跡,李巖的目光落在自己犯罪的手,一把烏溜溫潤的髮絲竟被他毫不憐香惜玉的緊緊揪住,使得髮絲的主人睜起無辜、可憐的眼眸瞪視他。
雖然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然而那秀眸裡的痛苦分外分明。他倏地鬆開手,任一雙潔潤的柔荑從他指掌間抽開那柔潤的秀髮,那觸感意外得令他銷魂,同時有種悵然若失。
目光不自主的追隨秀髮的主人自床上抬起頭的舉動,看著那絡髮絲跟隨著其他同伴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絲綢般落下,披上纖巧的柔肩。
幾絲不聽話的髮絲散落下來,遮住了半邊潔白瑩潤的臉龐,只見那形狀美好的黛眉微微蹙著,晶瑩的眼睛裡還留有殘餘的痛楚,輕輕的覷了過來,那眼神裡的淡淡怨嗔覷得他心兒狂跳、神魂迷亂,夢境中兩人之間的種種旖旎重新在腦裡播放,他癡迷的看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姚靜揉了揉頭皮,生平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好氣又好笑的瞪向仍在發呆的李巖。
這實在跟想像的差太多了。想過他醒來時的種種情境,但剛才的那幕絕不在預想中。哪有人一醒來就揪住救命恩人的頭髮不放的?這也太恩將仇報了吧!
「你還好吧?」雖然這話該是他來問的,姚靜仍秉持著寬大為懷的胸襟,不念舊惡的反過來關心他。
「我……」他舔了舔乾澀的唇,腦中的癡迷被打散,眼眸睜大,充滿無法置信。「姚靜?」
「可不是我嘛!」敢情他瞪了半天,現在才認出人來嗎?瞧他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真是氣得人想磨牙。
「不然你以為見到誰了?」姚靜沒好氣的接著問。
「可是你……」他感到頭暈目眩,姚靜怎會在這裡?他記得自己被丁瀚霖一掌打飛,掉入寒潭裡,體內像有團火在燒,本能的大口喝著寒潭的水,期望冰冷的水液能澆熄體內的火焰,但隨著水液越喝越多,身體倒越沉越下去了,最後……
夢裡的一幕躍上心頭,李巖又驚又疑,心中湧起萬千滋味。是夢?是真?
即使是此刻,他依然有種不確定的感覺。他還在作夢嗎?
「李大哥,你還好吧?」見他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姚靜眼裡有著濃濃的擔心,伸手去碰他的額頭,「沒發燒呀。」
額上的冰涼溫潤分外真實,李巖這下才敢確定他不是在作夢。
其實他早該確定這不是夢,眼前的人兄的的確確是姚靜沒錯,只是初醒的神魂還停留在夢裡的感覺,加上姚靜披髮散肩的模樣,讓他不確定了起來。
在濃密烏溜的發瀑襯托下,姚靜原有的一絲英銳的男子氣概全都消弭不見,替代的是全然女性的嬌柔,而那份嬌柔要命的牽動他悸痛的心,攪得他頭腦昏亂,呼吸急促。
「你哪裡不舒服?」見他臉上血氣上湧,紅得像廟裡的開公像,姚靜急忙捉住他的手腕切脈,聽出他脈搏急促,體內血氣急湧,起身探向他胸口。
「做什麼?」他驚慌的阻止,捉在掌心的小手觸感柔滑如羊脂白玉,令他心魂一蕩。
「我看你的傷。」姚靜在床緣坐定,對他的陰陽怪氣不以為然,偏著可愛的小臉,眼中充滿疑惑。
「看就看,幹嘛脫我的衣服?」他困窘的道,手指卻不自覺的撫弄手中握住的纖指。
姚靜瞪他,陣陣酥麻自指尖傳來,帶來一陣熱意直熏臉頰。怪別人脫他衣服,自己倒捉著人家的手不放!
嗔怨的斜睨向他,姚靜語帶嘲弄的道:「我可沒有練過透視眼,可以透過衣服看你胸口的掌痕。」
李巖一怔,夢中的情境再次翻上心頭。該死的,姚靜到底是怎麼救起他的?夢裡的那……吻是他的想像,還是真有其事?
「男子漢大丈夫,還怕人脫衣服嗎?」姚靜見他臉色更加潮紅,擔心他身受的內傷會起變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仍要去解他的衣襟。
「你……你……」李巖回過神來,仍彆扭的阻止。
「我是大夫,你跟我害什麼羞!」姚靜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再說之前我就看過了。」
「什麼?」他又是一驚,這才發現身上的衣物非是原先所穿,袖子有點短,衣身也顯得窄了些。會是姚靜幫他換的衣服嗎?
才這麼想,悸動灼熱的胸口驀地一涼,他趕緊看過去,發現姚靜柔白的玉掌正貼在他胸口的掌痕,這一幕格外令人……心悸呀!
「幸好這掌打偏了,如果直接擊中心脈,我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見姚靜一本正經的對著他的傷處發表看法,眼神坦蕩,一派醫者的語氣,李巖激昂的心驀地轉冷。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就算姚靜向來的英氣因那頭烏瀑成了女性化的柔媚,仍是五年來被他稱為賢弟的人,而非他私心希望的……女子之身呀!
絕望的痛苦緊揪住他,更可悲的是,姚靜什麼都不知道,不明白他心裡的掙扎與煎熬,不明白他一片的癡心與渴望,更不明白他滿腦子的綺念與遐思……
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怎麼了?」俊朗的眉宇為什麼緊緊蹙起?臉上痛苦的線條又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身上的傷嗎?姚靜著急了起來。
「是不是傷口痛了?我幫你揉揉。已經幫你擦了特製的藥膏,照理說胸上的掌痕應該不會痛了。那是內傷嗎?可依照脈象,我給了你吃了寒玉丹後,你體內的火毒盡去,不過被掌力震傷的五臟六腑及經脈還都受傷沉重,需要靜心調養。後來又餵你吃了靈芝花露丹,應該對傷勢的痊癒有所助益,怎麼還會痛呢?是寒玉丹的功效不如我估料的?哎,都怪我糊塗,寒玉丹出爐後,沒找人試過藥就給你吃了,會不會--」
「你……不要揉了!」李巖硬是嚥下升上喉頭的呻吟,咬牙切齒的打斷姚靜的碎碎念,後者睜著滿眼的無辜瞪視他,柔嫩的掌心還在他胸坎多磨了幾下才停住,一陣比丁瀚霖的火雲掌還要焚灼的烈焰透心而過,帶來像是折磨卻又是極為甜蜜的感覺。
「你怎麼了?」姚靜糊塗了,打從他清醒後就陰陽怪氣,難不成他不僅是身受重傷,連腦子都被打壞了?
「你……」硬生生的吞下在喉頭滾動的呻吟,李巖的思緒如狂風巨浪一波又一波,能告訴姚靜心中真正所想嗎?
嘴裡、胸口都像裝滿苦茶般的苦澀,李巖眼中鎮滿難言的痛楚,只能瞪進那雙純稚如孩童般的黑瞳,默默的傳達心中的千言萬語。
姚靜當然看不懂,仍是偏著頭,狐疑的道:「李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從你醒來後就陰陽怪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讓你變得這麼……奇怪?」
沒錯,是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而且已經發生五年,現在更教他避無可避,嘗到自己種下的惡因!
李巖心情苦悶的想,想要隱瞞住一切不說,然而心裡的痛苦已經積壓到不得不宣洩的地步。但說了又如何?這種不正常的感情,怕是會嚇到姚靜吧?
「李大哥?」晶燦明眸裡有種非知道答案的堅決,姚靜有種預感,李巖心中所想對他們的未來有很重大的影響。
該怎麼說呢?李巖苦澀的扭曲著嘴角,長著粗繭的指頭驀地感覺到一陣柔滑,是姚靜細柔的髮絲。望向那張清靈的嬌顏,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猛然衝上喉頭,他以一種複雜無比的眼神深望著他,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