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岳盈
唔唔唔……搞什麼鬼!她怎麼又來了!
管不了會不會碰觸到她身子--反正已經碰了!他驚怒交加的用力推開她,意亂情迷的丁瑀君猝不及防的被推得朝後跌去,若不是身手矯健及時收住勢子,就要撞上還燒著小火的火爐了。
「你……」嬌嗔的眸光又羞又氣又困惑的迎向他眼中的指控和慍怒,深沉的猶疑直冷進丁瑀君芳心深處,加上自竹簾下灌進的寒冷夜風,即使以雙手抱住胸前,也無法阻止裡外交攻的寒意氾濫。
如果他不願接受,為何剛才她試探的碰觸他時,他沒有拒絕,讓她以為他願意接受她的安排,與她共結連理?為什麼要給了她希望,又絕情的澆她一盆冷水?
「我以為你願意跟我……」他眼中的不以為然讓她備感屈辱,顫著唇,再也說不下去。
「你誤會了……」面對著她的泫然欲泣、哀怨委屈,李巖壓抑下遭人騷擾的不悅,捺著性子柔聲道:「李巖感激公主的錯愛,但師仇不共戴天……」
「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師仇?」她嬌嗔的說,心裡想著他終究不是對她無動於衷,只是礙於師門的恩仇才一再拒絕吧。「你根本不是家父的對手,與其白白犧牲性命,為何不肯委曲求全,將這段仇恨放下?」
「要李某放著師仇不報,靦顏事仇、認賊作父,決計不可能!」
「即使那會要你的命?」她尖銳的問。
「我寧可一死,也不可能為了求活而向仇人屈膝!」
面對他固執的態度,丁瑀君又急又氣。她可以感覺到危機一步步迫近,雖然只能聽聞到涼亭四周的風搖樹動,但她幾乎可以確定父親就在這附近監視他們。
「那我們就不要屈膝!過了今晚後,我與你遠走高飛,將所有的仇恨都拋下,去過神仙般的日子!」
「你到底要我怎麼說才明白!」李巖緊握住雙拳,語氣充滿無奈。「我跟妳是不可能的!先別說殺師之仇不共戴天,我豈能只圖苟活,拋下一切逃走?何況我對你並無情意……」
並無情意?
丁瑀君欲哭無淚。
枉她自負聰明,竟被自己的癡心所玩弄。
李巖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也一再拒絕,是她始終不願相信,為他的拒絕找了無數的借口,以為他對她並非全然無情,以為他對她會有一絲絲的情意!
直到親耳聽他說對她並無情意,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地自作多情!
絕望帶來的冰冷感覺流淌全身,使得她的嘴唇不住顫動,為了止住顫動,她將嘴唇咬得死緊,但眼眶裡滾動的灼燙淚水還是溢出眼角。
「為什麼?難道你心中全然沒有我,只有那呂鍛金?她究竟哪裡比我好?」她的語氣及眼神都是空空飄飄的,心已碎了,所有的指望都落空。
李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而是焦急的問:「師妹是不是在你手上?」
呂鍛金離家出走後,李巖便派人偷偷保護,據他派出的探子回報,一離開大理境內,丁烜毅就和呂鍛金「不期而遇」。
「她跟我哥哥在一起。」丁瑀君忽然也想讓李巖跟她嘗到同樣的痛苦,看他在她面前碎心裂腸的表情。「你放心,哥哥捨不得殺她,不過,為了救她的命,哥哥這次是鐵了心,不會再接受拒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好的預感掠過心頭,李巖謹慎的問。
丁瑀君逸出悲涼又空洞的笑聲。「你緊迫著五年前的事不放,惹得家父心生殺機,加上我與哥哥又未如當年的誓言讓你跟呂鍛金成為丁家的人,他早有殺你們的決心。是我跟哥哥懇求良久,才同意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這次呂鍛金隻身離家,正好給了哥哥可乘之機。為了救呂鍛金,哥哥這次定然會不擇手段。到時候你若僥倖活命,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呂鍛金成為丁家的人,成為你視為仇人的家父的兒媳了。」
「我不相信。」李巖不願想像她話中的可能性。「一知道丁烜毅接近師妹,我就要人就近監視,隨時出手救人。還派人通知擎天莊,要姚靜前來接應。我相信以姚靜的能耐,絕不可能讓丁烜毅得手。」
「你對那姚靜倒挺有信心的!」她酸氣十足的語氣引來李巖銳利的一瞥。
「姚靜聰慧絕倫,又與我師妹感情深厚,我當然對他有信心。」
話雖說得坦蕩光明,也在情理之中,丁瑀君聽在耳裡卻萬分不是滋味。她輕蹙起秀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李巖對姚靜的稱讚心生妒意,那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為何要嫉妒姚靜?
當這個意念越來越清楚、強烈,緊跟著在心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苦澀意味。
不知為何,儘管與姚靜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每次看到他與李巖相處,兩人相視微笑、眼神交流的畫面,總會令她心頭莫名的擰緊。
姚靜是男的呀,她怎會?
可姚靜雖是男子,卻也是美麗得勝過絕大多數女人的男子!
這意念突然擾亂她的心,她狂亂的在心底連連否認。
不,不,她不該胡思亂想。只為李巖投給姚靜的微笑比任何人都多,只為李巖注視他的眼神特別溫柔,就懷疑起兩人有什麼。
李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豈會有那種奇怪的癖好?他對姚靜不過是兄弟之情,就是這樣!
「你說姚靜與呂鍛金有深厚的感情,那是否是呂鍛金一再拒絕家兄的原因?」她試探的問,目光銳利的緊盯著李巖,彷彿想要深入他靈魂深處,探究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不知道。」李巖的語氣有些苦澀,星眸深處湧起如寒潭一般的濃霧,讓人窺視不清。「不過將師妹托付給他,我倒是放心的。」
聽不出來、也探究不出來他心底真正的情緒,丁瑀君遂朝自己願意相信的方向做出結論。
看來李巖對呂鍛金似有情意,後者心中所愛卻是那位俊秀絕倫的姚靜。以李巖的個性,只要喜歡的人能得到幸福,儘管心裡再痛苦,也會不惜一切的成全所愛。
他便是這麼一位教人敬重的君子呀,所以她才會對他心醉神迷,難以自拔。
想到這裡,她眼也柔,嘴也柔,整顆心更是如春水般柔,對他充滿憐愛。
「李巖,既然呂鍛金愛的是姚靜,你何不放下她接受我呢?我對你一片癡心,一心一意想救你的命,只要你配合我,讓家父以為你答應做我的夫婿,到了明天早上,我會想辦法掩護你逃走,我們到一個沒有仇恨的地方,相親相愛的過一生可好?」
李巖瞪大眼。敢情他說的話,丁瑀君全沒聽進去?
他好氣又好笑,只好斬釘截鐵的再說一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對你沒有情意。」
「現在是沒有,但將來會有的!」她心中一挫,仍固執的說。「我知道你一時間無法對呂鍛金忘情,也不怪你。但只要我們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相信你會被我的真心感動。」
「你太異想天開了,我與丁瀚霖有殺師之仇--」
「可你根本不是爹的對手呀!」
「就算會死在丁瀚霖手中,我也一定要為師報仇!」
「傻瓜!」她氣得咬牙切齒。「你這是自找死路!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不該白白送死。這是呂家的仇,該報仇的是呂鍛金。等她將來嫁給姚靜,自然由她那位聰慧絕倫的夫婿想法子報仇,你這個做人師兄的能搶呂家女婿的光彩嗎?李巖,我們一塊走吧!為了你,我可以不要爹爹,只求跟你廝守。」
「你,你還是不瞭解……」李巖漠然的回答,眉宇同有種無可掩飾的倨傲,就連微揚的唇角都帶著淡淡的嘲弄,臉上的神情好像不是在回話,只是努力的在克制心中的不耐煩,彷彿對她熱烈的表白難以忍受。「公主的心意我除了抱歉外無話可講。道不同,不相為謀,水裡的魚怎知天上飛鳥的想法?明知丁瀚霖的火雲掌霸道無比,我豈能求一己之安逸,而將報仇的重擔丟給師妹和姚靜,讓他們面對凶險?而且我對公主毫無情意,更不能害你背負不孝之名……」
「你會愛上我的--」她仍不放棄的想說服他,就不信以自己的美貌及真心打不動他岩石般的心!
「不……這世上除了他以外……」一抹滄涼的笑意溜竄在嘴角,雖不知這情苗是何時生起的,只曉得在發覺時,情根已深到無法自拔,如今更難回頭。
丁瑀君臉色一變,以為他口中之人是指呂鍛金,重新燃起希望的芳心再次嘗到絕望的挫敗。
直到此刻,她方覺悟到李巖對她的無情。連她自負的美貌都打動不了他岩石般的心,她的投懷送抱在他眼裡比妓女還低賤,他根本不要她,連一絲絲的情意都沒有!
「為何你這麼固執?連試著接受我都不肯,一心只想著呂鍛金?我才可以救你呀!」她緊握著拳頭,悲憤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