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丹菁
「因為一見到她便煩。」他撇了撇嘴道。
一見著她便教他的心緒煩躁、坐立難安,教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然而,逃到無憂閣,他的心似乎依舊浮躁,沒有半點平息的跡象。
她就像是鬼魅般,不管他逃到哪裡,似乎都逃脫不了她。
「那就別成親了,何必為了一口氣而這麼做?」聽他這麼一說,君不二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兩個人沒有半點情份在,要怎麼當夫妻?
雖說他家娘子是不怎麼信任他,但那是他咎由自取,所以他不怪她;不過,他和他家娘子感情可深厚了,她倒還挺疼他的,而他待她也是極好,這才叫夫妻嘛。
「我……」
「既是萬般不願,又何必勉強?」君不二再次建議。
君逢一尚未開口,便覺得身後有古怪瘖啞的聲響,不知怎地,身上又竄起一身雞皮疙瘩,教他彈跳而起。
「妳!」他怒目瞪視著坐在後頭雅閣的人,一眼識破她的偽裝。
淳於後悶聲不響地瞪著他,隨即往外走。
「等等!」君逢一出口制止,卻見無憂閣掌櫃衣大娘捧著溫酒走來。
「怎麼了?你該不會是在替我趕客人吧?」衣大娘見淳於後要走,一雙狐媚的水眸瞪去,纖指毫不客氣地揪住君逢一的耳朵。
「啊……」君逢一吃痛得說不出話,想要撥開她的手,卻又礙於身份而不敢造次,倘若她不是義父辛苦尋回的義母,他肯定不容許她這般欺凌他,可就因為她是義母,所以……
淳於後冷冷地瞅著這一幕,和那日所見重疊在一塊兒,隨即她轉身便跑,壓根兒不管外頭霜雪肆虐,隱身在一片灰茫之間。
「喂!客倌!」衣大娘見狀,忙要揮手,可瞇眼一瞧,早已經不見蹤影,她旋即轉身怒瞪著呆若木雞的君逢一。「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趕我的客人。」
君不二從後頭走來,不解地看向君逢一。「逢一,她不就是御繡莊的大掌櫃淳於後嗎?」他見過一回,還有點印象。
「咦?她是逢一即將要過門的姑娘?可怎會一身男子裝扮?」衣大娘不解問道。
「這……」君不二搔了搔頭,側眼望向一臉寒鷙的君逢一,驀然發覺-一「逢一,你要上哪……」
他話都還未問完,君逢一隨即隱入外頭的冰冷霜雪中。
「喂!明天的婚禮到底還辦不辦?」衣大娘走到君不二身旁問道。
誰都瞧得出不對勁。
「可難說了……」君不二現下總算知道他那一張臭臉到底所為何事了,真是個不老實的傢伙,虧他還那般擔心他,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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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繡莊
輕巧的腳步聲教天上灑下的落雪聲給掩去,君逢一帶著一身怒火的踩進淳於後的院落,停在門口頓了下。
就要說了,真要說嗎?
可惡,他居然教一個黃毛丫頭給擾亂了心思,甚至牽制著情緒,要他怎麼甘心自個兒已栽在她手中,而她卻依舊文風不動?
多不願意承認那蓄意藏在心底、自認為是一樁秘密的事實,說穿了,只是他不願意相信自個兒早巳情意深植……一年多的時間,要他如何能不日久生情?
就只有她!混帳,居然傷他如此深!
唉!儘管是被她所傷,他也認了,要不若是失去她,這份心思不知道會叨擾他到什麼地步。
原以為逃離她片刻,應該可以教他的心情沉靜許多,豈料非但平靜不了,甚至還教他更加的浮躁不安,這感覺活似沒了她便不行。他何時身旁少了個人便顯得這般落寞來著?
就因為她,而她怎會在他滿腦子不斷想著她時,穿著一身男裝的跑進無憂閣?
他只是來問問她而已,況且,外頭飄著大雪,她若是一路跑回御繡莊,肯定是淋濕了身子,若是不趕緊溫暖身子的話,定會染上風寒。
猶豫了半晌,他緩緩地抬手,輕輕地扣了扣門。
「滾!」裡頭回應得沒半點人味。
君逢一微惱地蹙起眉,深沉的黑眸直瞪著門板,冷聲道:「開門。」混蛋,她淋了一身風雪,他是擔心她會染上風寒,要不然她以為他真的那般好心嗎?
「我要你滾,你是聽不懂不成!」裡頭咆哮以對。
君逢一擰皺眉頭,不由分說地一腳踹開大門,大門隨即應聲破裂,他大剌刺地往她閨房裡走,怒瞪著窩在炕床上的她,一把掀開被子,見她依舊是先前的男裝打扮,不禁微惱地動手解她的衣襟。
「你在做什麼?」淳於後驚惶地掙扎著。
他現下是被她發現了秘密,所以準備霸王硬上弓,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她便非跟著他不可!
「我在幫你脫衣裳,你瞧不出來嗎?」君逢一惱怒地咆哮。
全身濕淋淋的,她以為爬上炕床,窩進被子裡,她就不會染上風寒嗎?
「你住手!」淳於後雙手並用地掙扎著。「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你在幹什麼?」見她雙手抓著襟口,君逢一惱怒地索性用撕的,可誰知道才撕開襟口,她的利齒隨即湊上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往虎口咬下。「啊!」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在他虎口上留下的一道血痕,不敢相信她居然抗拒他到這種地步,他是在擔心她,她以為他想做什麼嗎?
「我告訴你,你得不到十二錦綾織法的!就算你娶了我,你一樣得不到!」她拉著被子退到炕床最裡邊。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寒鷙地抬眼瞪她。
他擔心她會染上風寒,而她則是毫不客氣地報以一口牙……
「你不要以為玷污了我,我就一定會跟著你!」她吼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誰要玷污你?」他怒不可遏地大吼。
她到底是在說什麼?為何他聽得一頭霧水?
「你走吧!你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得到十二錦綾織法的,就算殺了我、玷污了我也沒用。」她咬牙道。
君逢一微惱地雙手環胸,黯沉的黑眸直瞪著她。
「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就不相信我得不到手!」他現下要她,真真切切地知道自個兒要的就是她,就算是皇帝老子來了,他也一樣不放過她!
可她這一張聒噪的嘴,倒是很明白怎麼傷他,說什麼殺她、說什麼玷污她,難道他只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嗎?
在她的心底,他是恁地不堪?
「不可能的,因為十二錦綾織法不只是花機上頭裝上不同齒數的簆,讓所織出的絲帛更加密集,更是因為十二錦綾沒有集本,只有織法口訣,只要我不說,你永遠也找不到。」她揚著苦澀的笑。
告訴他也無妨,就教他死心,要不就殺了她,往後她的心就不會再痛了。
聞言,君逢一恍然大悟,無怪乎他翻遍整座御繡莊都找不到織法,幾乎差那麼一點點,他連那座人工池都要翻了。
只是……他現下不過是擔心她罷了。
「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她咬牙怒道。
他不禁翻了翻白眼。「我為什麼要殺你?」混蛋,倘若他真的要動手的話,也不需要等到現下?
他像個傻子般的守在她的閨房前不知道守了多久,替她解決多少想取她性命的殺手,如今她竟然這樣對待他,教他情何以堪?
「因為你得不到十二錦綾織法,便要想辦法讓它失傳!」淳於後氣得說道。
「誰管它到底失不失傳!」誰在乎那勞什子東西?
「你不用再裝了,我全都聽見了,我就坐在你身後的雅閣裡,你同人說了什麼,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他還打算爭辯?
「你倒是說說,我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說要十二錦綾織法,還要御繡莊和我,要不然你不甘心。」他之所以要娶她為妻,只不過是為了順順心頭上的那一口氣。氣死她了,他居然敢這樣待她!
「沒錯。」
「你可承認了!」他果真承認了,不知怎地,淚水驀地從她眼裡滑落。
「我承認了什麼?」見她掉淚,君逢一拉起衣袍一隅想替她拭淚,卻教她硬生生地撥開。「對,你說得沒錯,打一開始我就是為了十二錦綾織法而來,可現下教我真正不甘心的只有你,你信嗎?」
哭什麼?他又說了什麼教她想哭的?
她不是倔得很、不是堅強得很,現下卻在他面前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這……豈不是在揪他的心嗎?
「所以你想殺了我?」她怒眼瞪著他。
這是什麼?她引狼入室?
好啊,有何不可?倘若他真的要她的命,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連吭都不會吭一聲!
「你說,我為什麼要殺你?」他惱火地再問一次。
她是聽不懂他的話,是不是?都跟她說得這麼明白,她為何還是一點都不明白,是存心要氣死他嗎?
「要不,你說,你要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