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丹菁
「你還真是了得,居然連那等人都輕易收服,莫怪爹會這般看重你,是不?」她聲若黃鶯,嗓音又甜又膩,然而字字句句卻透露著只有他才聽得懂的嘲諷。
難得能夠在眾人面前逮著機會嘲諷他,她絕對不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倘若只剩下他倆,通常就只有她吃癟的份,若不乘機給他點下馬威,往後豈不是真要看他的臉色過活?
她才不要過那種生活!
「無關了得,只是來者是客。」他斂起笑意,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
「那乞丐呢?」
明白她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拐著彎笑他,他只能隱忍,僅用目光狠狠地警告她,要她別玩火自焚。
見眾人一頭霧水,他隨口說道:「三小姐定是餓了,是不?小的隨即差廚房準備。」話落,他隨即從她身旁走過,一路走往後院。
想逼他動怒?他可不會笨到在鋪子裡發火。
想見他發火,也得找個好地方,畢竟他的忍功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再者,他之所以磨練自個兒的性子,全是為了大好前程,況且想見他發火……她不怕沒機會。
見狀,傅搖光不由得扁起嘴,無視眾人的目光,逕自跟在他身後。
也好!睡了一個下午,沒用午膳的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待她飽餐一頓,再同他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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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才拐進後院的石板小徑,阮棄悠卻突地停下腳步,害傅搖光險些撞上他的背。
「你在搞什麼?」她惱火地吼道。
混蛋!他該不會是故意要她撞上他吧?也不想想她是個軟弱的姑娘,若真的撞疼了她,他賠得起嗎?
「我才想問你在搞什麼!」他緩緩轉過身,陰沉的斜睨著張牙舞爪的她,眸底迸現一抹噬血的光芒。
見他態度愀變,她隨即機伶地往後退了數步,確定已經退至安全距離後,才鬆了口氣。
「我要用膳了。」
居然誆她!明明說要命廚房準備晚膳的,居然在這兒打住,他分明是故意把她堵在這兒。
該死!她太大意了,居然信了他的話,肯定是因為剛睡醒,腦袋根本不清不楚的關係。
「你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好命,一張眼便要吃要喝……」他仿若喃喃自語,然而字字卻帶著敵意。「你乾脆回府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就得了,留在這兒作啥呢?」
她方才居然拐彎抹角地說他是乞丐,那都已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她現下還提出來碎嘴,是怕眾人都忘了不成?是乞丐又怎麼著?總好過不事生產的她!
「你……」原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呢,怎麼方才遇著那麼惡劣的客人,也不見他端出如此凶殘的臉孔,如今面對她,倒是搬出惡臉了?
「我說錯了嗎?」
「我午膳沒吃,現下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我當然會餓、當然要用膳,你說這哪門子的渾話?難不成你肚子餓都不用用膳的?」瞧瞧!他那是什麼嘴臉啊?她這個主子難道比一個爛客人還不如?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那也得有幹活,才有一頓飽。」他冷眼瞅著她。
這個養在深閨,在商行裡來去遊玩的千金小姐,她哪裡會知道人間疾苦!
聞言,她不禁瞠圓水眸。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覺得我在吃白食?」他未免把她瞧得太扁!
「哇!你可真是聰明,居然猜對了。」他嘖嘖稱奇,不忘給她幾下掌聲。
「你說什麼渾話?我哪裡吃白食了?你說!」傅搖光氣得直跳腳。
倘若不是他長得人高馬大,她絕對會衝上前去,賞他幾個耳刮子,順便再咬他一口,嘗嘗他的血到底是熱的還是冷的。
不要看她不與人計較,便打算吃定她,若真逼急她了,她絕對會將他遣到最遠的地方,省得他那張惹人厭的嘴臉,老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今兒個幹了什麼事?」他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她不由得一楞,有些囁嚅地道:「倘若不是你昨兒個……」
「倘若今兒個一名下人同你說,因為他昨兒個如何如何,遂今兒個沒法子上工,你心裡作何感想?」他冷然打斷她的話。
「你居然拿下人同我比較?」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他太放肆,太不像話了,她非要同爹說不可!
「下人就不是人嗎?」他微蹙起濃眉。「我告訴你,沒幹活兒就沒飯吃,你今兒個睡了一上午,晌午要你謄寫帳本,你寫個幾行字隨即便夢周公去了,一睡到現下,天都黑了,你說,這該怎麼辦?」
天底下就是有這般得天獨厚的人,一出世便銜著金湯匙,過著衣食無虞的生活,習慣呼風喚雨,難怪會被養得倨傲無禮。
一瞧見她,他便有一肚子氣,她憑什麼一出世便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擁有這般驕縱放肆的性子,居然可以過得一帆風順,而她居然還不懂得感激,好似這一切全都是理所當然。
她若不是老爺的女兒,甭想他會同她說上半句話!
「我……」她不由得扁起嘴,「我會把帳本謄好的。」
她絕對不會讓他把她給看得這麼扁,她要讓他知道,她傅搖光不是一個只會吃白食的千金小姐!
「什麼時候?是十天後,還是一個月後?」他冷笑道。
哼!就憑她?
「我……」話才到舌尖,她不禁強逼自個兒稍頓一下,省得一不小心又掉進他的陷阱裡。「你讓我想想。」
好險、好險!聖少這回她沒笨得一激便上當。
雖說才睡醒,腦袋並不是十分清楚,也餓得有些頭昏眼花,但她還是得要先想清楚,省得話一出口,屆時若是辦不到,豈不是又得聽他冷嘲熱諷,教自個兒更加難堪。
「別想了!你直接把帳本交給我,我自個兒弄清楚。」他戲謔地笑菩。「因為掌櫃今兒個沒上工,我乘機跑了趟繡坊和織造廠,也到布倉去瞧過了,心裡大抵有個譜,不管是要謄寫還是再結算一回,相信都會比你快。」
聞言,傅搖光的心又鼓噪起來。
要她如何吞得下這口氣?她堂堂一個主子居然被他羞辱到這種地步?
「我明兒個就交給你!」她豁出去了!
「倘若不能呢?」他挑高濃眉,仿若直視獵物的毒蛇。
「倘若不能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要我當你一天的奴隸都沒問題!相對的,若是我做到了,你要怎麼著?」
他戲謔地笑道:「誠如你說的,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就算當你一天的奴隸也無妨。」他認定她是辦不到的。
「你今兒個最好早點就寢,因為明兒個可有你累的!」
「是嗎?」
哼,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張大眼看著!
第五章
想不到,傅搖光真的贏了。
「喂!你臭著臉想嚇誰啊?」
阮棄悠耳邊傳來她飽含傲氣的嗓音,還不忘帶了點小姐架子。
「你瞪著我做什麼?」傅搖光蹙起柳眉瞪著他。「願賭服輸,你瞪著我做什麼?是你自個兒答應的,你說就算當我一天的奴隸也無妨。」
「我不是跟你一同乘畫舫遊湖了嗎?」他無奈地道。
「那你是不是該要開心一點?」她沒好氣地道:「本小姐好心帶著你遊湖,你就當你是陪其它大爺出遊,露出笑臉給本小姐瞧瞧,成不成?那不是你的看家本領嗎?」
他最了不起的本事,不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只要是上門的客人,管他是人是鬼,他不都一律以笑陪之嗎?
可是怎麼每每見著她,他不是橫眉豎目,便是臭著一張臉?
「是。」他隨即勾出一抹笑意,又隱沒唇角。
「就這樣?」她翻了翻白眼。
「畢竟出遊的人是三小姐,而不是大爺們,請恕小的能力有限。」話落,他索性別開眼,想落得清靜。
「你說這是什麼渾話?」她微惱地吼道:「我可是一夜未眠地把所有帳本都謄好了,而且全都算好了。」
難道誇她兩句話,會教他的舌頭給爛了不成?
而且他不說便罷,居然還對她端出架子!
「那又怎麼著?這原本就是你的差事。」他睇著湖面的美景,硬是不瞧她一眼。
可惡,又堵她!
「好歹我沒差使你,反倒帶你來遊湖,你是不是該要感激我?」
「我可沒逼你。」他冷哂道。
不過說實話,在杭州土生土長的他,壓根兒不曾瞧過湖面上的美景。沿岸燦爛繽紛的花海映著綠湖,搭著遠山藍天,百來艘華麗的畫舫全都滑行在湖面上爭奇鬥艷。
每艘畫舫的船頭各自別上屬於自家的標誌,以銀線勾編旌旗,以金線繡上府名,旌旗別滿整個船頭,以示不凡身份。
再者,畫舫上頭自然不乏曲倌舞伶,絲竹聲與喧嘩聲不絕於耳,仿若要將這樂聲給傳到岸邊去,教人明白這奢華景像有多麼教人沉醉,繼而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