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亞
那小廝也認出「她」來了,嚇得跺腳亂跳!這可不是前兩天晚上痛毆過他的耿家小姐嗎?「妳妳妳!妳這冤家在這裡作啥?為何扮成如此模樣?」
「誰在裡面吵吵鬧鬧的?!沒見到本天師正在作法嗎?!」甲板的天師道士沒好氣地吼道,兩名小道士立刻往裡面探看。
小廝連忙搗住耿馥仙驚愕的嘴,拖著她躲到艙房裡面關上門。
「唉啊!」
小書僮狠狠皎了他一口。
「妳這人怎麼回事?!莫不是野猴子轉世的?怎麼老是又踢又皎?!」龍形書捧著被咬」大口的手,疼得淚眼汪汪罵道。他被咬傷的手上面還留有前日的齒痕呢,眼下又來一口!
「野猴子?誰是野猴子?你才是野猴子!」小書僮噘起唇辦瞪他,「還是一隻鬼鬼祟祟的野猴子!」
「誰鬼鬼祟祟來著?妳哪一點比我好了?不男不女的扮成書僮跑到甲板上來偷看人家!」
「誰偷看你啊!好不要臉!更何況我哪裡不男不女了?!」她挺起胸膛,「哼!我——」
「見她這不倫不類的動作,龍形書不懷好意地桀桀怪笑。「嘿嘿!」
耿馥仙臉上一紅,呼地一巴掌揮過去。「下流!」
龍形書閃避不及,結結實實吃了一巴掌,氣得怪叫:「妳到底是哪門子的小姐?如此粗暴不堪!」
「誰叫你……誰叫你……」耿馥仙紅著臉說不出話來,只得結結巴巴地轉芽,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唉啊!都是你!是你太下流!」
「我下流?」龍形書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姑娘委實不講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遇到妳這冤家我還能說什麼?就當我們沒見過,妳扮妳的書僮,我扮我的小廝,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了吧?」
「不可以!」
「……」
「你在偷聽什麼?」耿馥仙好奇地問。
「關妳什麼事?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他老氣橫秋地斜睨著她,「這種事情不是妳這種野猴子可以知道的。」
「哼!好生小器!」耿馥仙著惱地瞪著他,「你不說也無所謂,我去跟你兄長說你躲在船上,他們想必……」
「喂!妳這人……」龍形書險些氣暈,「天哪!妳這人怎麼回事?莫非與我有仇?究竟是哪一家會養出妳這種『小姐』?一點也不端莊賢淑,此種行徑跟一般的市井無賴有什麼兩樣?!」
「有啊,我比他們好看得多。」耿馥仙笑嘻嘻地回道。
「……」看著她扮成小書僮的俊俏模樣,龍形書認命地翻翻白眼。「妳真是好不知羞,沒見過哪家的姑娘像妳這麼厚臉皮的……」
「你到底說不說?」
若是對她屈服了,未來恐怕他一輩子在她眼前都抬不起頭來——龍形書望著耿馥仙漂亮的臉,不由得微微瞇起眼睛。「告訴妳對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沒有,只是沒有壞處。如果你不想被送回京城。」耿馥仙聳聳肩,氣定神閒地說道。
「我此刻告訴了妳,說不定妳明天又用這招來箝制我,那我不是終身要受制於妳?說來被送回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船是我家的,少爺我愛什麼時候來便什麼時候來,誰能攔著我?倒是妳……」他不懷好意地望著她笑道:「妳假扮書僮到處亂闖,又是個來歷不明的『小姐』……妳想咱們兩個要蹬同時被扔回京城,誰會比較可憐?」
耿馥仙微微一愣!原來這小子也不是個富家草包啊,能想到這一層,表示他還有點腦袋。
她甜甜一笑,亮著一雙靈動星眸道:「你說的也有理,那麼這僵局咱們合該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解決。」
「不如先從化敵為友開始?」龍形書嘻嘻一笑。
耿馥仙也笑了起來,她側著臉嬌笑點頭,「好,那咱們就先『化敵為友』!」
這種膿包公子哥兒再多來幾個她也不怕,就先跟他化敵為友,到時候再好好的惡整他一番。哼!誰叫他這麼大膽子,竟然敢罵她是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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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再喝一杯,耿姑娘好酒量!」
「好說。」其實已經有點醉意,但她還是不認輸地死撐著。這小子想灌醉她才沒那麼容易。「你也再喝一杯,這酒滿好喝的啊。」
「聽說是大寮國進貢給聖上的葡萄美酒呢。」這女孩酒量還挺不錯的,不過想跟他拼酒還早得很,他早就被太公公訓練出一身好酒量了。
他又斟了杯酒,笑嘻嘻地舉杯敬她,「看不出來啊,原來你是耿大學士的女兒。」他面露讚歎地說著,但其實對「耿大學士」這個名號完全沒印象。
「你也看不出來是龍形家的三公子啊……你聽過我爹的名字?」
「呃……」他老實地聳聳肩搖搖頭。「沒聽過。」
「哼!沒見識。」
「妳這人不但脾氣不好,連酒品也很糟糕。」他下了定論。
「酒品要喝醉了才知道好不好,我還沒醉呢。」耿馥仙豪氣地高舉著酒杯,「再乾一杯!」
「幹就幹!」
「這樣喝太慢了,不如我們一人一壺。」耿馥仙說著,將酒壺拿到面前,「一人一壺,看誰先醉倒!」
不會吧?真有那麼好的酒量?看著那一大壺酒,他有點氣短……這要喝下去,怕不醉個三天三夜才怪。這外邦進的葡萄酒入口雖香甜好喝,但後勁最是強烈,耿馥仙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他卻是很清楚的。
「怎麼?不敢啊!」她笑咪咪地斜睨著他。「不敢也無妨,你認輸就是了。」
龍形書猛地一挺胸膛,「誰說我認輸?我只是怕妳醉了不好看,女孩子家——」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他登時傻眼!耿馥仙真的以壺就口,就這麼仰首灌了下去!
哇!這哪是喝酒!根本是灌水了!
「哇!好喝!」耿馥仙眼睛發亮,雙頰暈紅,笑嘻嘻地放下酒壺。「我喝完了!」
「喝就喝!誰怕誰!」龍形書猛吸一口氣,端起酒壺——死就死!了不起醉死三天,總而言之不能讓女孩子瞧不起自己。
「好氣魄!我們繼續喝!不醉不歸!」耿馥仙竟跑到艙房另一邊又搬來一大桶酒。
哇!不會吧?她來真的!再這樣喝下去會喝死人的,龍形書腦袋開始模糊了……這怪物……學士府的小姐怎可能有這麼好的酒量啊?
像是聽到他的疑問似的,耿馥仙傻傻一笑說道:「我爹爹好飲,我哥哥們也喜歡小酌,我從小可是跟著他們喝酒長大的唷。」
這可真是棋逢敵手了,看來想灌醉她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龍形書微微瞇起眼睛;他原想灌醉她,然後……然後在她臉上畫幾隻大王八或者脫光她衣裳——嗯,不好不好!她終究是女孩子,雖然野蠻粗魯得很,但也還是女孩子。不如等到了龍王村之後把她扔在龍王村裡,讓她求救無門。這主意好!耿馥仙不知天高地厚,非得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
不過……她還沒醉,但他已經快醉了,不成不成!得想個法子治她……
「我們再干一壺你敢不敢?」
「敢,當然敢。」其實他的腦袋已經發脹了,但酒氣混合著膽氣,他毫不猶豫地挺起了胸膛,「再干一桶也成!」
「好,再干!誰先醉倒誰就輸了,輸了的人就是……就是……」耿馥仙眼睛發昏地想著,就是什麼呢?
「就是王八烏龜短命做死鬼!」
「好!你輸了,你就是王八烏龜短命做死鬼!」她哈哈大笑,仰著頭又猛喝一大口。
「妳才真真是禍害妖女野猴子呢。」
她沒聽見這句話,酒氣湧上腦袋,滿腹的委屈完全忍不住,就這麼沒頭沒腦地嚷了出來:「都是我爹不好!聽信我嫂子的話,硬要我嫁給那渾人!弄得我離家出走這麼久……」她說著,哀怨地歎口氣,然後又突然豪氣地猛一拍胸脯道:「不過無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在海外落地生根,以後再也不回去了!」
「啊?海外?落地生根?」龍形書完全迷糊了,講話開始結巴,眼前人影不住晃動。「……誰說我們要去海外?龍王村算是海外麼?就算到了海外,我們又怎能讓妳一個人……流落異鄉?」
「你真笨!」耿馥仙搖搖頭,「等船到了海外,姑娘我一踏上海外淨上就跑掉了,到時候你們找也找不到,又能拿我怎麼辦?」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什麼東西言之有理?他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
「我要開疆闢土,我要宣揚國威,我要成為女中豪傑,一等一的大豪傑、大英雄,」
「大英雄……妳是大英雄……」他傻笑,兩眼發直。
難怪祖父老說女孩子讀太多書有損無益;舉凡讀過書的女孩子腦筋總是有點問題,好比他的大嫂沈籬芳,讀了書、懂得識字算術之後直比男子漢還要厲害、還要懂得算計,龍形家上上下下誰不誇讚她厲害,直累得她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卻累成個老太婆了,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