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暉蘭
正想起身,卻被她的聲音止住動作。
「你把眼睛閉一下。」她小聲說。
「幹什麼?」
「閉上不就知道了?不敢麼?」
「誰不敢?」他說著就閉上了眼睛,完全忘了自己中過一次相同的激將法。
葉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反應,很好。
迅雷不及掩耳的,她在他臉上「啾」的親了一下,然後用驚人的速度奔出閣樓,衝進自己房間,關門,落鎖——乾淨俐落,一氣呵成。直到這時,兩朵紅雲才「呼——」的撲上臉頰,羞紅了她唇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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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谷川沒有做夢。
躺在閣樓裡的單人床上,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天窗外的夜空。那宇宙浩瀚的一角,有種讓人失神的力量。看著看著,他就這麼安穩的睡著了……
她該是個喜歡笑的女孩……可是,他卻不常看到她的酒窩……彷彿應該經常看到的……她的出現,讓他的生命彎進了一處不知名的領域。他看到了某種叫做希望的東西……四年來第一次,他很快睡著了……帶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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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浙瀝瀝的雨聲中,天亮了。從床上坐起來,
谷川伸了個懶腰。怎麼叉下雨了?他迷迷糊糊的想。「小葉子怎麼沒叫我……一不經意的喃喃自語溜出口中,他驀地呆住了。
剛才……他說什麼來著?小葉子?小葉子……是……葉雨?那是他對葉雨的稱呼……他獨有的方式……沒錯,是「小葉子」!他想起來了!
那……別的呢?
一片茫茫然的混沌再次降臨,方才瞬間的恍然消失不見。除了牢牢記住的三個宇——小葉子。
他要告訴她!是的,他要立刻告訴她!
下到迴廊的拐角處,客廳裡的說話聲讓他放緩了腳步。
「高大姐你聽我解釋……我知道,可是……我見面再跟你說清楚好嗎?不,我今天不去編輯部了……因為……有些一私事脫不開身……」
由於背對著他的關係,他看不到她的臉,只覺得這麼靜靜的看著她……感覺還不錯……很不錯……彷彿可以天經地義的一輩子這麼看下去似的……
一轉身,葉雨在和谷川打照面的同時「啊」的叫了一聲。「你……你怎麼站在我後面?你什麼時候來的?站了多久了?你……你怎麼走路都沒聲音啊?」
「有問題麼?」谷川走到近前,看她的視角又低了下去,可以說是幾乎低著頭和她交談了。有點兒熟悉的角度……
「沒有問題,除了嚇我一跳。」她突然仰起頭。「你睡得好嗎?還習慣吧?餓不餓?我去給你弄早餐吧?你想吃什麼?三明治好不好?火腿雞蛋還是火腿乳酪?喝咖啡還是……」兩隻腳在問問題的同時朝廚房的方向挪去,不料卻被谷川一把拎回原地站好。
「你好像一緊張就愛說個不停?」
葉雨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是……是嗎?我為什麼要緊張?我有什麼好緊張的?這裡是我家,緊張的應該是你不是我……」
「小葉子——」
「不要以為這麼叫我我就會讓著你,小看我是要遭報應的,我可以不給你做早餐,然後把所有的甜餅都拿給毛球,等你真正餓的時候就知道求我了……」
「小葉子!」他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喝一聲,成功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呃?」葉雨被他吼得有點懵,呆呆的看了他半晌。
「沒聽到我說什麼嗎?小葉子……沒聽到我叫你什麼嗎?」
「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的葉雨,一臉比剛才更呆的表情,以及震驚。「你……你叫我……叫我……『小葉子『……是嗎?你……你……你真的是……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想起來了?」
「只有一點點。」
如果說,他的記憶曾經是一片空白,那現在至少有了些色彩,儘管還是殘缺的,但至少……至少是個開始。
「太好了……太好了……」葉雨喃喃自語,聲音裡夾著哽咽。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只有順著腮邊淌下的淚水是真實的……
「別哭……」他有點恍惚……又讓她流淚了,那種最不該出現在她清澈眼眸裡的東西……她的淚,讓他心痛……
她突然拉起他的手朝外跑。「跟我來!」
「去哪兒?」他跟在她身後問道。
「一個屬於我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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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級石階,直通天邊的坡道,兩人一同走過六年的路。
雨已經停了,不太平坦的石板路上這兒那兒的有些水窪。
找了處相對較為乾爽的地方,他們並肩坐在最頂上的一層,視野開闊得彷彿可以望盡整座城市(雖然理論上是不可能的)。曙色早已在東方的天邊鋪染開來,也在他們的臉上蒙了層粉紅色的光澤。
「記得嗎?我們常來這裡的。」
谷川將一切收進眼底。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空氣裡漂浮的味道,泛著涼意的微風,碎雜而雀躍的鳥鳴,以及另一種用語言形容不出卻又確鑿存在著的感覺……也許,這種感覺本身,就是熟悉……
他朝後仰躺下去,睜開眼睛,看向頭頂無邊無際逐漸由粉紅轉為湛藍的天空。葉雨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很近,原來她也躺了下來。
「那時候,你很喜歡來這裡畫畫,你畫了很多很多,只除了一次。」
「哦?」
「那也是你四年前最後一次在這裡把畫布支起來,可你一筆也沒有畫。我來找你的時候,畫布空白一片。你告訴我說——『我錯過了那一刻,所以我失去了資格』……一說到這兒,葉雨側過頭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包含的千言萬語,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吧?「這四年裡,你畫過嗎?」葉雨突然問道,同時也將話題轉移了方向。
「是的,我畫了不少。」他沉沉的回答,似乎不怎麼樂意提起這些。可他還是繼續說道:「作為谷川宏一郎名義上的繼承人,我不但無權丟掉手裡的畫筆,更不被允許畫出異於谷川遺風的作品,否則……」
「否則?」
「否則……那個女人……」他的拳頭不知不覺中狠狠攥成一握,發出輕微的「嘎巴」脆響……
「那個女人?誰啊?」葉雨忍不住追問道。
「一個比惡魔更冷酷,比蛇更毒的女人!」他話音裡的恨意讓葉雨從心底打冶戰。這股恨……這股強烈卻又壓抑著的憤怒……似乎不僅僅是四年的積怨那麼簡單……他自己沒意識到麼?這裡面……究竟還有什麼……
身為記者的潛意識促使她追問下去。「你說的『她』……究竟是誰?」
「谷川家真正主事掌權的人……也是……我名義上的……『母親』……」
「你『母親』?難道是……谷川美紗?」葉雨困難的將思路理清後終於得到這個結論。「你是說,谷川家現在握有至高權力的人,是谷川宏一郎的遺孀?這怎麼可能……她只是一個嫁進谷川家才冠了夫姓的女人,更何況她還是中國人,雖然改了國籍,可是……太不可思議;了……」
「沒什麼不可思議的,」谷川悶哼一聲,「這女人什麼都做的出來,當然有辦法把聽有人睬在腳下。」
「可是,你是杜巍呀……你只是去京都找杜伯伯……谷川家族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一顆是棋子……」
「難道說……」
「什麼?」
「不,沒什麼……我只是在瞎猜……我們回去吧!」她突然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經陝趄來。「早餐還沒吃呢!」
谷川雖然沒有回答,倒是跟著她一同站起身來。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是安靜的,彷彿各自想著不同或相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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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客廳的電話響了。葉雨連忙從廚房裡跑出來接。「喂?……喂喂?」
「嘟——嘟——嘟——」斷掉了?奇怪……
放下聽筒沒兩分鐘,鈴聲又突然作響,嚇了葉雨一跳。「喂?這裡是葉家,請問找誰?喂——?」
「嘟——嘟——」又斷掉了……甩掉心頭的疑惑,葉雨又一次放下聽筒。
「怎麼了?」谷川咬著葉雨做給他的三明治,從廚房走出來問道。
「可能是惡作劇電話,要不就是串線了,沒事的。」葉雨朝他笑笑。「好吃嗎?」她問。
「嗯。」他顧得吃顧不了說話,豎起拇指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