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百合賴上單飛俠

第6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百合望著自己的手握在他厚實的大手中,粉頰一熱,卻不想掙開它。

    在單飛的身邊,她覺得好安全,就好像在爹爹身邊一樣。

    「憑那三腳貓功夫就想抓我,簡直是異想天開。」他口氣不佳地道。

    想他好歹是「神偷」丁不三的惟一傳人,輕功一流,江湖上能贏過他的寥寥無幾,如果連那群笨蛋也能抓到他,他早先一頭撞死,免得辱沒師父的一世英名。

    「他們走掉了是不是?」百合從他背後探出頭問。

    聽見她的聲音,他這才回神,再一瞧自己手掌內握著軟綿綿的小手竟是她的,他心猛一跳,用力地甩掉它。

    「笨丫頭,誰准你碰我的?」他嗓門奇大地吼。

    百合被他罵得很無辜:「是……是你自己握住人家的手的。」

    「我沒事幹嗎握你的手?你少得意忘形,我不是要救你,我是看不順眼,換作別人我也一樣會這麼做,所以你別以為自己很特別。」若不是天色黑暗,馬上可以看到他臉上不自在的表情。

    可惡!他幹什麼臉突然燙起來?握了她的手又怎麼樣?男子漢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他可沒對她不規矩。

    「對不起。」

    「既然覺得對不起我,就離我遠一點,沒有你我會比較快樂些。」

    「可是天色那麼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委屈地抿著唇,眼眶釀起水氣。

    單飛恨不得掐死她。老天爺存心跟他作對是不是?見他太悠閒,竟扔一個大包袱給他。

    但是內心僅有的良知告訴他,人家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就這樣扔下她不管,難保不會落入像柳大元那樣的色狼手上,自己當真能安心嗎?

    當然不會,否則剛才他為什麼要出手?當那妓女寬衣解帶誘惑他時,他的心思全在這笨丫頭身上,結果聽見樓下有騷動傳來,他已破門而出,火燒屁股地趕去搭救她。自己何時變得不正常了?竟罔顧師父的教誨,為區區一個丫頭當場亂了手腳。

    單飛吾徒,女人的心都是黑的,當你有利用價值時,她會甜言蜜語,把你奉為神祇;等你失去了一切,她會一腳把你踢開,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切記,千萬不要上當。

    他腦中又響起師父臨終前的遺言,不斷在提醒他。

    該死!他該怎麼做才對?

    「笨丫頭,你——」他話聲打住,望進那雙黑白分明且無邪的烏眸內,什麼凶狠的威脅都卡住了。

    百合眨巴著長又捲的睫毛,柔順地看著他,等他把話說下去。

    「該死的!」他一肚子火無處發,猛踢起街上的石子出氣。

    他感到自己陷進泥淖中,呼吸困難。師父的話,他的良心,兩相交替地指責他。

    都是這笨丫頭害的。

    「單飛,你在生我的氣嗎?」她勇敢地接近暴躁的狂獅。

    「閉嘴!」他大吼。

    「對不起,那我走好了,你不要生氣了。」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百合只有忍痛離開他。還以為他對自己的態度好多了,結果是她想得太天真。

    姐姐們常常教她一些道理,其中有句話就是不要強人所難,別人無法做到的事,絕對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強迫對方。而她就是一直在強迫單飛做他不願做的事,這是她的錯。

    所以為了不再為難他,她只有走開一途。

    「站住!你要去哪裡?」單飛瞇起眼,瞪向她瘦弱的背影。

    百合紅著眼,摟緊包袱半側過身:「找間破廟過夜,你不是說我身上的銅板住不起客棧嗎?」

    「你知道哪裡有破廟嗎?」笨丫頭就是笨丫頭,這座鎮那麼大,等她找到天都亮了。

    她輕搖螓首,頭低垂地埋進包袱裡。

    「三更半夜你要找到什麼時候?還穿一身白衣服,不把人家嚇死才怪。還不走?你那麼愛站就繼續站,我要走了。」

    他朝路頭走去,走了幾步回頭,見她還傻站在原地。難道還等他請她不成?

    「笨丫頭,還不跟上來?你的腳被粘住啦!」他粗聲粗氣地叫道。

    百合憂愁的小臉霎時化成燦爛奪目的笑臉,唇角勾起美麗的弧度,猶如一隻粉蝶向他飛奔而來。

    「我就知道你對我好,單飛,單飛……謝謝你……」她纖細的手臂掛在他脖子上,語無倫次地輕喊。

    「你……快放手!你花癡啊!隨便抱男人。」他吸進她身上的香氣,人整個繃緊,手忙腳亂。

    「不放,不放,我再也不放了,一放你就會跟爹爹一樣不見了。」她摟得更緊,身子不由自主地挨近他。

    「你……再不放,我揍人了。」他身軀整個拂騰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以前他從不讓女人接近他。

    她哭泣的小臉從他胸口仰起,唇上溢著自信的笑意。

    「你不會揍我的,因為你是好人,絕對不會欺負弱小。」

    他的臉更難看了。敢情她看穿他在虛張聲勢?

    不錯,他雖然厭惡女人,但可從沒出手打過她們,說要揍她的話,不過是嚇唬她罷了。

    「你有完沒完?我不是什麼好人,想跟著我就別給我來這一套。」他退後離開她的懷抱。真是粘人的笨丫頭。

    百合拿手巾拭著淚,點頭如搗蒜。

    「好,我不說,我再也不說了。」

    「走啦!再蘑菇下去,天都亮了。」他心浮氣躁地踱開步子率先走了。

    滿天的星星綻出璀璨的光芒,連月兒也彎起嘴角,讚許他的決定,慶幸他並非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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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真的在附近尋到一間破廟,那是間廢棄已久的土地公廟。

    單飛約略清了下地上的塵埃。今晚將就一下,都那麼晚了,客棧早打烊了。

    「哪!你睡這裡。」他讓出一塊比較乾淨的地方。

    百合對他笑笑,放低身子坐下來:「謝謝。」

    他別開臉,心跳快了半拍,暗罵自己的失常。

    他走到對面牆邊,也沒整理就一屁股坐下,盤坐在地上,準備睡覺。

    沒過一會兒,他耳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單飛仍閉著眼,環抱著雙臂,不想搭理她。

    那笨丫頭睡覺不睡覺,走來走去擾入睡眠,他就知道收留她是錯誤的。

    很快地,雜聲消失了,隱約聽見身旁均勻的呼吸聲。

    單飛睜開眼睛一看——

    他哭笑不得地瞅著正處在甜睡狀態的人兒。真要命!給她幹淨的地方她不要,居然寧願睡在他身邊這滿是灰塵的泥地。

    這笨丫頭哪根筋不對了,連睡覺都得挨著他才睡得著?

    瞧她躺在身邊,小臉上安詳的神情,彷彿只要在他身邊,就不怕任何危險。

    不行!他再警告自己,不能心軟,一心軟就完了。單飛作勢移動位置,要離她遠一點。

    他一動,這才發現連在睡夢中她的手仍緊拉住他的衣角。他稍稍用力扯動,她抓得更緊,還不安地呢喃呻吟,害得他又趕緊回位。

    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被困住了,被他一向討厭的女人困住了。

    「爹爹——」她夢囈地低喃。

    他有些笨拙地拍拍她的肩:「乖乖睡覺,再吵就不理你了。」

    睡眠中的百合歎口氣,沉沉地睡著了。

    「依賴」兩個字陡然閃進他腦海中。這笨丫頭怎麼會那麼依賴一個陌生人?除了他是「俠盜」單飛外,她對他一無所知,卻如此相信他?這問題讓他想破腦子也想不通。

    身旁的人翻個身,蜷曲身子,可能是有點涼意。他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竟望著她發起呆來。

    她的皮膚好白、好細,彎彎的柳葉眉下是兩扇密又濃的黑睫毛,小巧的秀鼻,和兩片像櫻桃般的嘴唇,他愈看愈入神,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去——

    哇!他心頭一驚,轟一聲,臉漲紅得像著火的炭。

    他跳起身,又是搔頭,又是跺腳,為自己方才險些做的舉動而懊惱不休。

    單飛,你發什麼神經?師父的話你都忘了嗎?女人絕對不能碰,不然會倒霉的。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教他怎麼不心慌?

    冷靜!冷靜!他盤起腿坐到原先讓給她的地方,運氣調息,緩緩地將那不知名的躁鬱壓下。

    自從七歲喪母,被師父丁不三收為徒弟,兩人便相依為命。雖為師徒,卻如同父子,多少彌補了沒有親爹的遺憾。

    十多年來,師父將所有的絕活傳授給他。雖然江湖中人對師父「神偷」的評價不高,但對他而言,師父是他最尊敬的人,不管別人如何批評他,這世上再沒人比得上他。

    這兩年來,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行走江湖。起初只是因為打抱不平,不滿一位奸商剝削手下長工的血汗錢,因此就光顧那奸商的宅邸,拿了兩百兩銀子分送給那些工人。看到他們那不必再擔心家裡沒米可以煮飯、生病了沒銀子看大夫的欣喜若狂的表情,那種成就感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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