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宛琬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她今天是來兼差的啊。
「那你拿了我的錢,又對我做了什麼?」怒焰從他眼中疾射而出,直逼到她眼前。
我幫你生了一個兒子啊!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她驀地紅了眼眶,卻只能咬住舌尖,一語不發。
「外表真的會騙人,我居然曾經以為你迷糊到連錢包裡有多少錢都弄不清楚。」他怒視著她臉上每一寸虛偽的表情。
褚妙麗聞言一怔,不知該如何接話。她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錢包裡有多少錢啊,連兒子都比她精明。
留毅夫瞪著她裝傻的憨樣,握緊拳頭,手臂上的青筋賁張。
「除了傻笑之外,你沒有其他事情好做了嗎?」他冷冷說道。
「我又沒叫你站在這裡看我笑。」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你可以繼續惹火我,我可以連巫淨一塊兒對付。」他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
「你不可以欺負巫淨!」她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臂。巫淨是她最好的朋友!
「想不到你終於也知道什麼叫做在乎了。」留毅夫拒絕承認此時心頭揪扯的感覺是嫉妒。
「我一直知道我在乎的東西是什麼。」所以,她當年才會答應他病重的母親和他分手,因為她不要他左右為難,更捨不得他的人生有任何遺憾與傷心啊。
褚妙麗摀住胸口,感覺心窩處酸澀難受。
「你很懂得如何惹惱我。」原來,他對她而言從來就毫無重量。
「我聽不懂你的話。」她凝望著他的濃眉、峻眼,愈看愈覺得想哭。
原來她是這麼、這麼地想念他啊!
「不准哭。」他低喝一聲,握住她的手腕。
「我才沒有哭……」
留毅夫握住她的下顎,她的淚水正好滑出眼眶。她總是這樣,每次說完「我才沒有哭」之後,便哭得梨花帶雨。
「不准哭。」他沙嗄地低語。
「都是你害的……」她抿著唇,眼淚掉得更凶了。
以前,每當她開始掉淚的時候,他總是會吻干她的淚水,然後吻住她的唇。
褚妙麗屏住氣息,看著他的臉龐朝自己俯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
「該死的你……」他的低吼吐在她的唇間,灼熱的舌尖在她驚呼之際,已糾纏住她柔軟的舌。
褚妙麗揪著他的衣服,意亂情迷地攀附著他。
啪!啪!啪!
相機的閃光燈打斷了他們的親吻,三、四名記者一擁而上,捕捉這難得一見的畫面。
「留先生,請問她是你的女友嗎?」記者雙眼發亮地看著留毅夫。
留毅夫瞪著記者,習慣性地一語不發。
褚妙麗一看到這麼大的陣仗,又看到有人拿著相機對著她猛拍,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想也未想地便往留毅夫身後鑽。
留毅夫皺起眉,保護性地擋在她身前,瞧見她顫抖的身子,讓他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這女人怎麼還是這麼容易受到驚嚇!
他回頭想握住她的手,卻突然警覺到自己對她太過在乎了!五年前被背叛的傷害餘悸猶存,他怎麼能忘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他至少該阻絕她釣其他金龜婿的機會!
「留先生,請問她是你的女友嗎?」記者鍥而不捨地追問。
「不是。」他聲調冷硬地說完後,半側過身把褚妙麗攬到胸前,讓她在鏡頭之下無所遁形。
褚妙麗低著頭,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在發抖。完了,如果兒子看到她和留毅夫的合照……她驀地打了個哆嗦,全身僵硬到無法動彈。
「兩位看來似乎很親密?」
「她是我以前包養過的女人,現在還想故技重施,從我身上撈到一點好處。」留毅夫唇邊噙著殘忍的笑容,深邃的單眼皮顯得陰沉。
褚妙麗猛然抬頭看他,伸手抓住陽台欄杆以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不是巫淨的愛人嗎?」一名記者興奮地追問,「你是劈腳族羅?你喜歡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褚妙麗拚命搖頭,因為害怕,她冰冷的手掌緊緊地壓在胸口上。
留毅夫冷眼旁觀著她的一舉一動,濃眉下的銳眸像一把刀,狠狠剜割著她的驚慌、無助、恐懼。
「請問你的名字?你現在是讓巫淨包養嗎?你們住在一起嗎?你想再回到留先生的身邊嗎?」一連串的問題朝著褚妙麗直撲而去。
她猛烈地搖頭,緊緊抓著手裡的珍珠提包,握柄上的珍珠幾乎要烙入掌心裡,她卻仍然在發抖。
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我討厭你!」她對留毅夫大吼了一聲,在淚水徹底決堤前,她拉高裙擺,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快地衝出了陽台。
她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也知道自己在掉眼淚,可她沒法控制。
而在她身後,陽台上的那些記者依然不肯放棄——
「留先生,可以多談一些你和那位小姐的事嗎?」
「無可奉告。」留毅夫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百味交雜。
五年了,她還是這樣,永遠不知道該視場合說話。
這樣的她,怎麼有辦法在社會上生存?或者,這樣的女人才是最厲害的高手,用她的軟弱和無助欺騙了所有人。
「留先生,傳聞你和你的妻子已經分居多年,也有人說你們已經離婚了,這是事實嗎?」記者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留毅夫沒答話,寒眸一斂、冷厲的模樣讓陽台頓時一片死寂。
他轉身離開陽台,走出了飯店。
踏在夜色中,他腦中想起的卻是五年前,他們第一次在高雄相遇的情形——
那天,他剛結束一場沉悶至極的研討會,經過飯店樓下的精品街時,她正站在精油小鋪的門口,親切地對他微笑。
那天,他在那家精油小鋪待了四個小時。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了一個初相識的女人……
留毅夫看著前方的7-,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大步走去。
第三章
褚妙麗離開宴會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入一間離飯店最近的7。
直到超商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時,她這才發現自己此時的華服和這個地方其實並不搭軋。
她狼狽地抓起一個綠色提籃,鑽到零食架旁,蹲在蝦味先和波卡洋芋片前,一邊把零食往提籃裡放,一邊拿起手機撥號。
「巫淨,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再待在那裡……」她低聲說道,眼眶紅紅的。「……消息傳得真快,你也聽到他說的那些話了,幸好晴哲還——」
「我可以讓雜誌封鎖那些報導。」一道男聲從她的頭頂上方落下。
「真的嗎?」褚妙麗手裡抓著一包科學面,喜出望外地大叫出聲。「你真的有辦法讓雜誌封鎖那些報導嗎?」
不對,剛才對她說話的人不是巫淨。
是留毅夫!
褚妙麗抓著手機,圓嫩粉臉霎時變成慘白一片。
「我……沒事……待會兒回家再說……」她聲調不穩地掛斷電話。
要命,他還站在她身後嗎?
她僵直著身子,頭頸卻彎得更低了一點,購物提籃抵在她的胸腹間,讓她像只正在偷學鴕鳥姿態的母袋鼠。
留毅夫交叉雙臂,看著她一個勁兒地埋頭猛拿洋芋片塞滿提籃。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7-?」他再不說點話,她怕自己會窒息。
「如果你每次情緒一不對勁,就跑到7-買東西的習慣還是沒變,那麼你就應該在這裡。」他淡淡地說道。
「嘿,你還記得我生氣的習慣啊。」褚妙麗抬頭對他咧唇一笑。
不過,她的笑容只持續了兩秒鐘,因為她記起自己「應該」正在生氣!他五分鐘前才在記者前撂下那麼多難聽的話,她幹嘛還主動和他說話啊。
「你不會以為在你剛才那樣對待我之後,我還會原諒你吧。」她努力板著臉,拿著提籃就要走人。
留毅夫倏地扯住購物籃的另一端,不讓她離開。他實在沒辦法不對這個少根筋的女人印象深刻,她總是隨時隨地處於搞不清狀況的情形下。
「我不認為我剛才對記者的言論有哪裡說錯了,你當時拿了我一千萬,難道不能稱之為被我包養過嗎?」她曾經當著他的面,大言不慚地說她願意為了錢和自由而和他分手,現在卻又想全盤撤清開系?
「我……我是拿了錢,可那不是包養……那是……那是……」那是為了讓他相信她真的很愛錢的計謀啊。
呃……他媽媽當年是怎麼教她說的?褚妙麗皺著眉,對著購物籃裡的捲心酥絞盡腦汁。
「我拿的不是包養費,那是分手費。」她驀地抬頭,眉飛色舞地看著他。耶,她總算想起一句了。
「在我看來,女人用自己的本錢來換取男人的金錢,那就是包養。」她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那是分手費!
留毅夫握住她的下顎,表情狠厲地看著她。今天除非她當著他的面道歉認錯,否則他不會善罷干休。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們已經沒有在一起了。」褚妙麗把臉往右邊一撇,用盡全力拖著被他牽制住的提籃,走到結帳櫃檯前,「小姐,我要結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