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沈洛
他雙手插進褲袋,煩悶地在她面前踱來踱去,以往的冷靜,沉著已不復見,現在的他,總算像個十八歲的青澀男孩了。
「沒關係。」
關野零止住腳步,倏地看向她,見她露出羞澀的微笑,輕聲重複。「我可以等,就算最後的答案會讓我失望,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關野零這句話問得沙啞,他的喉嚨因她所說的一字一句而頻頻緊縮……
「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嘛!」顏曉蕾傻氣地直笑。「你明確地拒絕我,我就可以徹底死心,絕對不會再纏著你不放。」
關野零不懂,聽到她願意等待的答案後,此刻在他心裡漲得滿滿的,是什麼呢?胸口內瀰漫著的熾熱溫度,又代表什麼呢?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現在必須盡快找時間問清楚智美,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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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冷酷無情的指責,來自一臉面無表情的傅亭嬅。
她們目前的所處位置在台北東區的某家餐廳內。剛剛顏曉蕾把她和關野零的一番對話都說給傅亭嬅聽,聽完後,傅亭嬅不客氣地斥責她。
「我這麼做不對嗎?」顏曉蕾頗困擾地問。
「這種要求只有笨蛋才會答應。」傅亭嬅嗤道。「要人家等,答案還不一定是肯定的,哼,可笑!」
這些話讓顏曉蕾無言以對,手裡拿著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盤中盛裝的義大利面。
「你無話可說了?」傅亭嬅冷靜的眼眸中隱隱透出一絲擔憂與無奈。
「我只是想要個答案而已……不管是好的,或是壞的,都沒開系,都無所謂。」顏曉蕾輕輕搖頭說道,
「會很痛。」傅亭嬅突然扔下這句話。
顏曉蕾蹙眉,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受了傷,會很痛,你要有承受的心理準備。這一次的痛,可能比上次你以為他拒絕你時還要深、還要難受。你真的想通了?」傅亭嬅看進她眼裡,話中全是告誡。
當她知道殷凱臣和她厭惡至極的姊姊訂婚後,她就嘗到了痛徹心肺的滋味,現在蕾蕾要步入她的後塵,說什麼她都要勸勸她。
「對!」顏曉蕾義無反顧地答道。
這下子,傅亭嬅也無力了。
「算了,畢竟我之前說過,是你自己作的決定,無論最後的結果是好是壞,都不能怨天尤人。」傅亭嬅總算揚起嘴角,綻放久違的笑容。「要加油、也要堅強,知道嗎?」
顏曉蕾感激地握著她的手,用力點頭,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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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傍晚,近晚餐時間,顏家的廚房裡,北川雅子和顏曉蕾都在裡頭,一塊兒準備等會兒晚餐的餐點。
她們兩人有說有笑的,使得顏家向來寂寥的廚房有了生氣,蔣嫂在飯廳外面聽著雅子夫人和小姐以日文熟絡地交談著,感覺好欣慰。
顏家不曾這麼熱鬧過,現在總算像個家了。
她含著笑,走到飯廳,準備晚餐要用的碗盤、紙巾。
蔣嫂聽見客廳有動靜,連忙走出去,一見到是顏鎮業,便招呼道:「先生,您回來了?夫人和小姐在做晚餐,都不讓我插手呢!」
顏鎮業笑容滿面,看來心情很好。「是嗎?」他往廚房走去,看見北川雅子和顏曉蕾和睦地相處,十分開心。
「爸,你回來啦?等下就可以吃飯嘍!」顏曉蕾笑咪咪地說。
「是啊,今天的晚餐,大部分都是蕾蕾親手做的哦!我已經淪為二廚了呢!」北川雅子和顏曉蕾相視而笑。
顏鎮業走上前去,搭著雅子和女兒的肩,調侃道:「蕾蕾,你跟雅子阿姨學了這麼久,到底學會了幾成功夫?不會害爸爸吃出問題吧?」
「爸——你很沒禮貌耶!」顏曉蕾賞了顏鎮業一個大白眼,惹得顏鎮業和北川雅子同時發出笑聲。
北川雅子問道:「鎮業,零呢?上樓洗澡去了?」
「零?他下午就離開公司了。沒回家來嗎?」北川雅子搖頭,他思索了會兒,道:「可能找朋友去了吧。」
「這樣啊……」北川雅子想了想,道:「好吧,那你先上樓梳洗,等下就可以吃晚餐了。零若是去找朋友,就不會回來用飯了。蕾蕾,這裡就交給你,我抓你爸爸去洗澡。」
顏曉蕾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好,這裡就交給我吧。」
等顏鎮業和北川雅子上樓後,顏曉蕾便走出廚房,坐在飯廳裡屬於關野零的位置上,心神不寧。
他該不會是去找小泉智美吧?
他要自己等他,給他時間,她答應了沒錯,可是……可是連期末考都考完了,甚至開始放假了,現在只等畢業典禮的到來。她等了這麼久,等到都快畢業了,她還是沒等到答案……
他打算讓她等到地老天荒嗎?還是,他根本就在玩弄她?
顏曉蕾忐忑地吃完晚餐,猶不見關野零返家。她回到自己房間,沖完澡後,坐在床鋪上發呆,心中仍然七上八下……
到底他會作出什麼決定呢?
正當顏曉蕾向後躺在床上,打算閉起眼休息一下時,她房間的門被人用力推開,把她狠狠嚇了一跳,整個人自床鋪上坐起。
原來是關野零。
雖然在陰暗的房間裡,但不難看得出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俊臉一片陰霾,薔薇色薄唇緊緊抿著,暗黑眼瞳深不見底,看起來迷迷濛濛的,不太像他平時清晰冷靜的眼神,而他身上,則籠罩著一股陰暗……
「是……是你?嚇死我了……」顏曉蕾拍撫著胸口,平定雜亂的心跳。
他先是站定在門口,用那雙會吞噬人心的眼眸鎖著她,眸中流轉著她不能理解的各種情緒,她不懂,他是怎麼了?
在她深感疑惑的時候,關野零關上房門,邁開步伐朝她走來。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的神經就一寸一寸地緊繃,屏息等待他的靠近……一陣酒氣伴隨著他身上的氣息飄至她鼻端,幾乎迷醉了她。
他喝酒了?還喝得不少……
關野零來到她所在的床邊,逕自坐在床沿,大床因此而有些凹陷。
他依舊沉默著,兩手的手肘靠在腿上,整個人看來有些無力和頹喪。
看著他的背影,顏曉蕾小心翼翼地間:「零,你喝酒了?」
「……對。」
「為什麼喝酒?」
「我很懊惱!」他瘖啞地道。「曉蕾,我……錯怪你了。」
顏曉蕾當場呆住!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他去問過小泉智美了嗎?也就是說,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是這樣的嗎?
「你……」
她正想開口問清楚,他卻搶先一步,苦笑著說:「你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什麼場面?我從來不知道,看來純真的智美,竟然也可以這麼狂野……如果我沒有親眼看見,打死我都不相信……」
自從期末考完,學校開始放假之後,智美就開始不接他電話,更遑論跟他見面了。一直到下午,他按捺不住,跟顏叔說了一聲就離開公司,到智美家去找她。
智美家的警衛認得他,所以,他通行無阻地來到智美房門外。
起初,他聽見半掩的房內傳來奇怪的聲響,有些類似喘息聲;於是他輕輕推開門,卻看見智美和一個男人在床上,身上未著寸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他很快地便離開了,智美也沒有發現他來過。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一直誤會顏曉蕾;而智美,不過是把他當成眾多備胎中的一個……
這算什麼?自始至終在玩弄他的,其實是智美而不是顏曉蕾?
問他難過嗎?
其實並不,現在他心裡清楚地知道,今天他之所以會喝酒,並不是因為智美的背叛而在難過,反倒是慶祝自己終於從智美的欺騙中解脫了。
現在他心裡的難受,全是對曉蕾的愧疚,而心中對她的真正感受,也一點一滴浮上心頭……
顏曉蕾眼眶含淚,想也沒想地,便自他身後擁住他,嘴裡一遍遍地說道:「沒關係!沒關係!她不喜歡你,你還有我啊……」
「真的嗎?」關野零回頭看著她,滿臉的脆弱無助,像個小孩。「我誤會你、不相信你,你真的還肯要我?」
「統統沒關係!只要是你,都沒關係。」顏曉蕾流下了眼淚,雙手捧著他的臉,親吻著他冰涼的臉頰、薄唇……
沒多久,關野零便開始回應,他的吻,比她的還要熾熱、狂野……
就算他和智美如此親近,他也不曾吻過智美,更沒有過那種念頭。可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可以跟顏曉蕾這麼親密?
是因為,心裡其實已經住進她了?
顏曉蕾投入在他的親吻當中,雙頰泛紅。
剛剛那些話,她並沒有深思熟慮便說出口,會不會後侮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只想被他擁抱,就算是替身,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