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第五章
走進這棟玻璃帷幕大樓,筱雨和上司在秘書的帶領下,來到夏董事長的辦公室。
筱雨低著頭,站在沙發旁邊,傾聽著上司和對方的談話內容。
「……真的很抱歉,夏董,那把戰國鎏金稜紋青銅劍的主人真的很難纏,不管我開多少價錢,對方就是不肯點頭答應,我也親自拜訪他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侯宇勝意圖替自己的無能辯解。
夏晉隆開口了。「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的助理,都是我的疏忽,一開始就不該派她去跟韓先生接觸,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等我想要亡羊補牢已經太遲了,真的是很抱歉。」他厲聲低喝:「丁小姐,還不快點跟夏董道歉!」
她震了一下,連忙彎腰。「對不起!」
「算了。」以夏晉隆的地位,不會跟個小助理一般見識,沉吟一下,「這把戰國鎏金稜紋青銅劍,我已經找了快二十年了,現在終於知道它的下落,說什麼都非得到不可,不如我親自去跟對方談。」
侯宇勝忙不迭陪笑,「是啊、是啊!對方看夏董居然親自出馬,表現得這麼有誠意,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
「他絕對不會賣的!」筱雨衝口而出,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侯宇勝臉色丕變。「妳在說什麼?!」
「妳怎麼知道他絕對不會賣?」夏晉隆沉聲的問。
筱雨瑟縮一下,盯著自己的鞋尖。「因為……因為那把劍對他來說具有很深的意義,所以他絕對不會賣。」
「是這樣的嗎?」
她輕輕頷首。「是的。」
「妳……」侯宇勝快氣瘋了,沒想到她會扯自己後腿,早知道就不帶她來,真是氣死人了。
夏晉隆冷冷低笑一聲,「丁小姐,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待價而沽的,我相信那把劍也不例外。」
這麼狂妄的口氣出自一個大企業老闆的口中並不足以為奇,不過卻讓筱雨有些反感。她不由得想起韓拓在提到那把劍對他的重要性時,眼神交雜著愉悅和痛楚,連她這個外人都能感受得到,那絕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你錯了。」她小聲的說。
「妳說什麼?」
侯宇勝急得冷汗直流,「丁小姐,妳在胡說什麼?」
領悟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筱雨有些慌張,絞著皮包的背帶。「對不起,我……」她是怎麼搞的?差點就得罪了公司的大客戶。
「我哪裡錯了?」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當面指責他了。
「夏董,你沒有錯,錯的是我這個助理,不該在這裡大放厥詞,我馬上叫她走。」侯宇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試圖挽救眼前的窘境。「妳還不快走!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站在權力的高峰上,已經讓夏晉隆很少聽到真心話。「我倒想聽聽看這位丁小姐有什麼特別的見解。」
「可是夏董……」侯宇勝臉皮抽搐。
夏晉隆瞅著始終低著頭的女子。「丁小姐……」
「呃?」基於禮貌,筱雨不得不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這也是她從進門到現在,第一次正眼看清這位縱橫商場的大企業家的五官,雖然沒有姑丈的溫文儒雅,不過仍然可以想像得出年輕時絕對是個翩翩美男子。才短暫的幾秒,她的眼睛開始有些不適,出現許多搖晃的影像,讓她本能的眨了幾下眼皮。
當筱雨再度將焦距對準他時,果然又看見幻覺。
倏地,明眸陡地睜大--
她看見一張極度憤怒的男性臉孔,臉孔的主人正是夏晉隆,只不過比現在年輕許多,他的嘴巴不斷的張闔,正衝著她叫囂怒罵,可是她聽不到聲音!
筱雨呼吸急促的瞪著眼前的幻覺,全身僵硬,無法動彈,自然不知道她的上司因為她遲遲沒有開口回話,相當的不高興。
幻覺中的夏晉隆又吼了幾句,然後舉起右手,一巴掌甩向她。
「喝!」倒抽一口涼氣,筱雨本能的退後,想要避開甩下來的巴掌。
「丁小姐,妳在幹什麼?」侯宇勝怒斥精神恍惚的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感到顏面盡失。「夏董在問妳話,妳在發什麼呆?」
她摀住雙眼,讓她害怕得不敢再看。
「對不起,我……」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又會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幻覺?
侯宇勝連忙向夏晉隆哈腰賠罪。「我這個助理沒見過世面,連話都不會說,我回去之後會好好管教。」
喀啦!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董事長,老董來了。」秘書進來通報。
聽到已經退休的父親忽然來到公司,夏晉隆馬上起身,走向剛踏進門的老人,身材略矮、頭髮稀疏,連走路都得依靠枴杖,很難想像他當年的意氣風發。「多桑,今天怎麼有空來公司?」
老人拄著特別請專家打造的枴杖,一路敲進辦公室。「沒事就來走一走,沒打擾到你工作吧?」
「沒有。你一個人來的嗎?」夏晉隆攙著已經不復以往健朗的父親走向沙發。
「你的膝蓋剛動過手術,醫生不是叫你要多休息?」
老人不在意的揮揮手,「等我死了就可以休息個夠了。他們是……」
「他們是『盤古』的人,正要走了。」
侯宇勝聽懂這個暗示,連忙提起公文包,「是,老董事長,我們要回去了,改天再來拜訪您。丁小姐,妳還愣在那兒幹什麼?丁小姐?」
淚,像雨一樣,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想要阻止,卻無法把開了閘的眼淚關掉。
這個老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看到他會讓她這麼難過?
劇烈的刺痛旋即襲來,讓她臉上的血色褪盡。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筱雨一臉驚駭的用雙手蒙住雙眼,痛苦的跪倒下來,口中發出驚恐的哭聲。「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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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系列的檢查,筱雨被護士用輪椅推回健保病房。
「還需要什麼嗎?」
筱雨依舊閉著眼皮,她怕再承受那種疼痛。「不用了,謝謝。」
「那如果有不舒服,就按鈴叫我。」護士說完便走了。
摸索的爬回病床,筱雨才敢稍稍洩漏心中的恐懼。
都已經過了整整十四年了,難道是移植的眼角膜再度出了問題?
她會失明嗎?
要是真的看不見,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十歲那年,因為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以為就算失明了也沒什麼差別,根本不曉得害怕;現在不同了,她不想成為姑媽和姑丈的包袱,得終生依靠他們來生活。
「為什麼會這樣?」當初醫生還斬釘截鐵的說絕對沒問題,也沒有出現任何排斥現象,可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覺卻一再出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腳步聲來到床頭,有人靠近自己。
「筱雨。」
認出聲音的主人,她擠出笑容。「表哥,你來了。」
邵允澤坐在床上,審視著她強顏歡笑的小臉。「都檢查過了嗎?」
「嗯。」筱雨意志消沉的低吟。
他眉頭深鎖,「醫生怎麼說?」
「初步檢查還找不到原因。」她困難的牽動嘴角,「表哥,你千萬不要告訴姑媽他們,我不要他們擔心。」
摸了摸她的頭,邵允澤笑歎,「這種事怎麼可以不說?要是我知情不報,會被我媽打死的。我已經打電話回去,他們會搭晚上七點半的飛機上來。」
筱雨好內疚。「表哥……」
「妳不要多想,聽醫生的話,把原因找出來才是最要緊的。」邵允澤端詳她的眼皮,「眼睛還不能張開嗎?」
「我只是有點怕……」怕萬一張開,發現真的看不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只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
他可以體會她的心情。「那就不要勉強,我去跟醫生談一談,待會兒再過來,不要胡思亂想了。」
「嗯。」目前她的心很亂,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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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病房裡傳來丁兆蘭的哭聲,她從機場直奔醫院,一進病房就抱住外甥女,哭到心都快碎了。
「嗚……怎麼會這樣?老天爺真是瞎了眼……嗚嗚……筱雨,妳的命怎麼會這麼苦啊……嗚……」
邵士庭喉頭微梗的安撫太座大人。「這裡是醫院,不要吵到其它病人……」
「允澤是怎麼辦事的?」她抹著淚水,氣沖沖的數落。「居然讓筱雨住在健保病房,跟那麼多病人擠在一問,這樣怎麼安心休養?你去護理站跟他們說我們要轉到頭等病房。」
筱雨擤了擤鼻水,微瞇著眼,想看清她最愛的親人,卻只有模糊不清的影像。「姑媽,我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這樣總是不方便,妳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把眼睛治好最要緊。」丁兆蘭心疼的捧著她那張秀致的濕潤臉蛋。「乖!聽姑媽的話。」
深知太座大人脾氣的邵士庭歎了口氣,「筱雨,妳就聽妳姑媽的,不然她準會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