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海藍
「這……」為難地望一眼一旁的聶二少,韓齊彥再看一眼一臉平淡的伍自行,不由得心中一陣黯然。
「我……我找得你好苦!」滿腔的思念一下子爆發出來,韓齊彥再也顧不得是否有他人在場,緊緊盯住一直記掛在心的面龐。
「那年我去蘇州尋你,可他們說你已因惡疾過世了,那時我好傷心,不顧一切地想見你遺容一面,可他們卻連你的埋骨之處也不告訴我。
我發瘋似的在蘇州城裡外到處尋找,只盼能找到你葬身之處,可我找了七天,什麼也沒有找到,便大醉一場,昏睡中,被我的侍從們載回了大理。」
憶起那時的傷心欲絕,韓齊彥苦苦一笑。
「於是,我便在大理最美的地方為你築了一座衣冠塚,將你贈我的那件蘇繡埋在裡面,時常去看看你、陪陪你,只盼能……能再夢你一回。
可我即使睡在那衣冠塚墳房,卻從沒夢到過你。於是我就想,是不是他們騙了我,其實你並沒死,只是不想再見我了?」
眨一眨泛熱的眼眸,韓齊彥直直注視著垂頭不語的伍自行。
「我不死心,便又去了江南,暗訪你的蛛絲馬跡,雖依舊失望而歸,卻意外地在南京聶府布莊買衣時,聽賣衣小廝偶爾閒談,提起了一位伍先生,說伍先生身懷大才卻不顯不露,整日埋首帳冊,沉默寡言。
我一驚,總懷疑那是你,於是費盡心思套他們詳述了你的相貌,這才真的確定你沒死!」
他雙手激動地一揮,「我當時便想見你,可他們卻說你已不在南京布莊了!我想,你若不在那裡當差,一定會去其它布莊當值,於是便在中原各個聶府布莊一一探訪,上個月終於尋到了京城!」
憶起一年來的辛苦,韓齊彥一笑。
「我怕你不想再見到故人,便一直強忍思念,不敢來見你,只每日偷偷隱在聶府門外,盼著見你一回。
可我等了一個多月,卻從沒見你跨出府門一步,我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便決定冒昧找上府來,只要與你見上一面,我也就能安心回大理去了。」
他長吁了一口氣,「十三弟,齊彥這五年來無時無刻不想你,今日終於見著你了,我……我……」結結巴巴了半晌,韓齊彥偏偏無法暢所欲言。
「齊彥兄,多謝你這些年這般記掛自行。」
伍自行仰首淡淡一笑,「只是……自行已不再是你過去那個十三弟了,那個十三早已……唉……你就當作十三已死了吧!自行如今是聶府布莊的帳房先生,怕今後是沒機會再與兄台見面了。」
過去的事,她不想再提;過去的人,她更是不想再見。
「不,自行,咱們相交相知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再度團聚,豈能就此不見?我是因有急事需立即趕回大理,但我以後定會再來京城探望你!我不求你記掛愚兄,只求你不要再躲開,讓我能時常見你一面就好。」
「韓少主……」久久不發一語的聶箸文插進話來,「自行並非不想再見故人,只是,有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已漸漸改變了。自行現在過得很好,韓少主該放心才是,不要再記掛於她。」
他千辛萬苦,絕不只為了一次相見,他豈會傻呆地任由「情敵」在府中恣意來去?
「可我……」
「齊彥兄,若你當真還把自行當成朋友,便放了自行一回,不要再如此辛苦地遠赴萬里了。」
「可是十三……」
「自行說過,十三已死,齊彥兄就不要再提了。」
「你難道忘了咱們兄弟在蘇州的種種了嗎?你忘了你失意時,愚兄是如何為你打氣了?那些美好的回憶,你都忘了嗎?」
「記得那些日子的是十三,可自行說了,十三已經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十三,屬於十三的一切,早已灰飛煙滅!」伍自行恨恨低語。
「十三……」
「韓少主,今日天色已晚,聶府恐怕不太方便招待少主,還請韓少主早些回去休息。來人呀,送韓少主出府!」冷冷一哼,聶箸文下了逐客令。
「聶二少……」韓齊彥還想講些什麼,卻已被一左一右地架出大廳,失了身影。
伍自行對此卻恍若未聞,只是低頭沉默不語。
聶箸文歎了口氣,靜靜地退了出去,留一方私人的空間給他的自行。
自行不想說的,他便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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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輕響,從敞開的門外輕輕跨進一道高挺的身影。
來人反手再關上門,緩緩進了內室,走到床榻前站定,靜靜凝視著床榻上面牆而臥的人。
她也不語,任身後那深情的凝視籠罩她一身,只輕輕向裡挪了挪身子。
他揚眉無聲地一笑,上了床榻,將她緊擁在溫暖的懷裡,陪她一起抵禦秋的涼意。
「不怪我了吧?」他忍不住將熱唇貼上那柔軟的耳垂,呵出熾熱的歎息。
「怪你什麼?」她伸出手推開那顆大頭,將發燙的耳朵緊緊摀住。
「怪我昨夜偷偷……吃了你。」他又將唇貼了過去,吮上那涼涼的手背。
「當時若我怪你,你會停下?」輕笑一聲,她再伸手拍開那作怪的大頭,「不要!好癢。」
「嗯——」他識相地移開唇,將懷中的柔軟身子擁得更緊,「說實話,箭在弦上,怕是停不下來了。」尤其是在愕然發現自行是女兒身的情況下,他真的……停不住。
「那還問我做什麼?」
「因為,我今晚還想……」他輕柔地將她翻轉過來,與他面對面,額貼額,唇唇相依,「吃你……」最後的話語消失在兩人唇齒間。
他的自行啊!男兒身時他愛得癡狂,女兒身時他愛得憐惜。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全是他的視線所聚,是他的依戀。
她不再抗拒,雙手環上那溫熱的頸子,將自己完全地交給他,任他熱烈而溫暖地纏上她的唇舌,採擷他專屬的芬芳。
屬於有情人的夜,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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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
慵懶地依在那溫暖的懷抱裡,伍自行將臉頰緊貼在他光裸的胸前,專注地傾聽那沉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不想。」十指緩緩地梳理著她那長長的髮絲,聶箸文搖頭。
「我只要你的現在以及將來就好,過去,我不想追問……在你不想憶起之前。」
今日自行在大廳的神態,他一絲不漏地全看入眼裡,在韓齊彥提及「十三」的那一刻,痛苦、背叛、絕望……那傷心欲絕的自行,令他心痛。
他不要為了一己之私,再傷自行一回,再迫她憶起那滲血的過往。
「你不好奇?」她瘖啞的低語,傾出無盡的感激。
「好奇當然有,不過,卻比不過我對你的愛。我愛你,所以不會讓你再受一點點的傷。」他笑著摟她緊貼在胸口,「感覺到了嗎?」
一朵美麗的笑花,緩緩漾上了她含羞的面龐。
原來,將心交付給所愛之人的感覺,是這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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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以男裝示人?」阿濤困惑地摸摸頭,不解地瞇起杏眸,「為什麼?」那她早已為自行準備好的羅衣繡裙,不就無用武之處了?
「習慣啦!」伍自行輕輕一笑。
「我從小便以男孩兒的身份長大,二十幾年來,從沒穿過一次女孩子家的羅裙,突然換上,怕是連路都不會走了!再說,我這男子嗓音,怕是一輩子也難改了,一個姑娘家操著一口粗沉嗓音,太過突兀了。」自她少年之時,便已服了藥草,啞了細嫩女音。
「哦,也是。」點點頭,阿濤知伍自行所言甚是,可,她還是有一點失望。
本以為會多了一位好姊妹,好平衡一下聶府中的男女不均,可現下看來,她還是身單勢孤——處在三個男子的包圍下,至少……表面看來如此。
「這也沒什麼不好,是不是?」伍自行笑著勸慰有些垂頭喪氣的阿濤。
「可你和箸文拜堂成親時怎麼辦?」總不能是兩個身掛綵衣的新郎吧?
「急什麼?到時再說吧!」以後的事,現在煩惱似乎早了些。
「你不急,我急呀!」她喃喃抱怨。
「什麼?」
「沒……沒什麼……」她能明白告訴自行,她一直不肯嫁給聶修煒的原因,是她懶得挑起聶少夫人的擔子嗎?若自行不嫁,那這擔子要丟給誰?
瞞著等箸文與自行拜堂之後再講吧!
「阿濤,我一直很好奇,」伍自行斜睨她一副心慌的模樣,「大公子那麼愛你,你們在一起也十來年了,為什麼你始終不肯嫁他?」
「不……不急呀!」阿濤呵呵乾笑幾聲,「反正……反正我年紀還小,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