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丹菁
也不想想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誰好,居然還擺臭臉給他瞧,啐!
「可是……」她扁了扁嘴,無辜得很。「二爺,彈琴就好,不要習字啊。」
若真是要習字的話,她豈不是天天出不了門?
「你的琴藝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其實已經夠了;但你要明白,我要你彈琴是要你收心,要你習字是要你靜心,你懂不懂?」好歹也得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才不愧對他對她的栽培啊。
儘管她並非出身名門,但至少別教外頭的人錯把她當成花娘。
說難聽些,想當花娘,她還不太夠格……她的皮相不夠嬌艷,身段不夠誘人,再者一碰著男人便渾身發抖,怎麼當花娘?
就算她真的想當,他也不會允的。
他收留她,可不是要她當花娘回報他的。
「根本就是要逼得我出不了門,還說得這般好聽……」她喃喃自語著,好似說給自個兒聽。
「你說什麼?」他好似聽著了她的抱怨。
抱怨?真有她的,在他眼底下的姑娘,就屬她最大膽,瞧起來柔柔弱弱的,又好似挺聽話柔順的,實際上卻反骨得緊……
「沒。」她依舊扁著嘴,哀怨地求饒:「二爺,可不可以不要習字?要不……改一帖,好不好?」
真要她寫完三帖,就算她坐在案前一整天,她也寫不完。
「再說就要五帖。」真是把她寵過頭了。
她能在他面前拿喬,或者偶爾同他撒撒嬌,他心裡也是挺歡喜的,但總不能每一回都這般要賴吧?
「嗚嗚……」她搗臉裝哭。
「再哭,我就把那隻小病虎丟到外頭去。」
聞言,她不禁扁緊菱唇,好可憐地睇了他一眼,又緩緩地垂下螓首。
唉!連這招都沒用了,看來打明兒個開始,她就要被軟禁在後院了,還得天天習字三大帖……
「可惡的二爺……嗚嗚,寫不完啦……」
第三章
夕陽西下,幾道光束穿過林子,篩落在摘月亭上,在飄揚的帷幔上映照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只見許錦嘴裡唸唸有詞,執筆的手發顫不止。
嗚嗚……她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十成十的勁兒,從早上寫到現下,也不過寫出了一帖字。
三大帖啊!天都快黑了。
好沒良心的二爺,竟然放她一個人在這兒習字,明知道她寫得極慢,他卻這般逼迫她。
「倘若真要寫完,八成得熬夜到天明了。」她把石桌上頭的紙往前一推,小臉貼在冰涼的石桌上頭。
昨兒個有些事還沒同九娘說,如今她又不能出門,該如何是好?
「九娘會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會。」
身後突地傳來聲響,軟她嚇得整個人立即坐直身子,急忙回頭,見著是夏九娘,許錦呆若木雞。
「怎麼,傻了?」夏九娘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九娘……」她才想著而已,九娘便來了……怎會有這種事?
「把嘴合上,你想要嚇我不成?」夏九娘沒好氣地擰了擰她粉嫩的頰,隨即在她身旁落座。「嘿,這是怎麼著?」
見夏九娘注視著她好下容易才寫完的一帖字,許錦立即趴在那帖字上。「不要看!」
饒過她吧!她的字很難看的……她知道二爺請了師傅敦她讀書習字,她應該要好生努力,但……她又不能參加科舉,何必要求她字體工整呢?
只要看得懂,就可以交差了吧?
「這上頭寫什麼?」夏九娘笑得渾身發顫。
「你看不懂?」她不由得一愣。
她承認她的字不是挺好看的,但應該還看得懂才是,
「滿難猜的……」
瞪著笑彎了腰、笑得淚水盈眶的夏九娘,她不禁無奈歎息;她以為自個兒多少有些進步,誰知道……
乏力地趴在石桌上,她已經不想去管剩下的兩大帖了。
不管了,橫豎她寫了二爺也不一定看得懂,她何苦逼迫自個兒寫得這般辛苦?寫與不寫都會挨罵,她寧可不寫,
「你已經被字征寵壞了。」夏九娘拿出手絹輕拭著淚水。
「是嗎?」她側眼睇著夏九娘,見她容貌絕艷,總覺得羨慕得很。「可我向來很聽二爺的話。」
這也算是教二爺給寵壞了?
「你若是真的聽話,就不會跑進花滿閣了。」
說真格的,她真是給足了文字征面子,才會讓他最疼愛的女人待在花滿閣,還將她捧為啞巴花娘。
倘若換作其它人,憑這等姿色……她會婉轉地請對方跑堂。
但,偏是這等姿色的許錦,教向來只愛美人的文字征疼人心坎……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可以跟在他身邊七年,而他不嫌棄的?
她,可是空前絕後第一人。
她很想瞧瞧,哪天要是教文字征知道他最疼愛的女人,竟是花滿閣裡的啞巴花娘,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光是想想,便教她覺得萬分過癮。
「對了!說到這件事……」許錦立即坐直身子,直瞅著她。「二爺要我往後都在這兒習字三大帖,若是沒寫完三大帖,他便不准我到處走動,就連前院都不能去呢!」
「你現下寫完多少了?」夏九娘瞅著一張被塗得烏漆抹黑的宣紙,再抬眼睇著她。「可別說只有方纔我見著的那一張。」
「思……」許錦扁緊嘴,點了點頭。
夏九娘不禁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昨兒個數他給逮著了,他肯定會出難題,但我沒想到……」罰寫三帖字,算是難題嗎?
「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隨便編了個理由,但他還是很生氣。」倘若真的告訴他實情,真不知道他會出什麼難題逼哭她。「倘若不能寫完三帖字,我真的哪兒也不能去。」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告訴他,所以我也幫你保守秘密,但眼前這陣仗……」夏九娘拍了拍額頭,睇著好似擔憂極了的許錦,她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啐!拿來吧,寫完三帖字哪需要一刻鐘。」
文字征分明是吃定錦兒了……他把她的底細摸得太清楚,要不怎會出了這麼好笑的「難題」?
「不用嗎?」許錦怔愣地睇著她。
只見夏九娘拿起筆,輕蘸黑墨,轉眼問她已洋洋灑灑地寫好幾個大字,不消一刻鐘的時間,她已輕鬆地完成三帖字。
許錦呆若木雞,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娘,你好厲害!」她還不忘拍拍手。
夏九娘側眼睇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由此可見,文字征真的把她寵壞了,不過錦兒倒也挺受教的,對於文字征的命令壓根兒不敢違抗。
去花滿閣,肯定是錦兒頭一樁違逆他的事。
就為了想知道他究竟會變成什麼嘴臉,她才願意小心翼翼地幫錦兒圓謊,天曉得昨兒個若不是她臨危不亂,還怕他拆穿不了她的計謀?
「記得,在掌燈時分之前,你一定要到花滿閣裡等著,知曉嗎?」臨走前,夏九娘不忘叮囑她。
事情大抵都搞定了,就等著文字征上門。
「可是,我得把這三帖字交給二爺看過。」沒有二爺的允許,她不敢恣意亂跑。
她不想惹他生厭……
不過這字寫得真好,會不會教二爺給看穿了?
「放心,他沒時間看的。」夏九娘站起身,笑得萬分美艷。「他會在掌燈時分到花滿閣等我。」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豈能一拖再拖?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瞧見計畫進行到最後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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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閣
樓下大廳和長廊兩旁的閣子皆坐滿了人,絲竹聲和笑聲交織出奢靡光景,二樓的雅座更是熱鬧,甚至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都感覺得到二樓微微的搖晃著。
然而只要踏進雅座裡,關緊了房門,放下幃帳,便會覺得安靜了些。
文字征坐在二樓雅座,神色自若地大口呷茶,壓根兒沒將隔壁的淫聲浪語聽進耳裡。
他在等待。
近日花滿閣出現一個啞巴花娘,教眾人趨之若騖,敦他也有了興趣想一探究竟。
儘管九娘已經同他說了,啞巴花娘貌不出眾,但總得讓他知曉,她到底足以哪種法子替花滿閣賺錢吧?
純粹賣笑不賣身……總該有點技藝在身,是不?
他倒想瞧瞧,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到底有何技藝能數人雙眼為之二兄。
咿呀一聲,雅座的門教人推開,聽著夏九娘圓潤的嗓音,他不由得抬眼探去;見她身後跟著一個一身素衣、手上捧著琵琶的姑娘,他不由得微挑起眉,帶著幾分興味地打量著她,驚覺她的臉上竟戴著面具。
未免太特別了吧?
「二爺,她就是咱們妓館裡新來的姑娘,名叫文兒。」夏九娘拉著她坐到文字征的身旁,「文兒,二爺可是咱們南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宮家子弟,你可要好生伺候。」
聞言,她點了點頭,隨即替文字征空著的茶杯斟上一杯茶。
見狀,文字征不由得輕勾唇角。「九娘,你可以出去了。」雖說瞧不著臉蛋,但她一身素衣,雖嫌簡翠,卻襯托出她玲瓏的曲線,教他心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