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蔚泠
梁秉衡接到妻子踢過來的「皮球」,不免有些為難,若是他不知女兒的心思,還能順勢依著妻子的意思去做,但現在他怎麼還能做這惹人厭的事。
他乾脆轉移目標,對著上官漱道:「上官先生,請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上官漱見他想轉移話題,也很合作地道:「簡單的說,我也算是在經營家族企業,也可以說是和保安有關的實地作業,我主要是負責制定策略以及接觸一些重要人物,偶爾也會參與實際行動,不過只限於危急的時候或是特定的狀況。」
上官漱說得很含蓄、很籠統,沒把族長的名號搬出來嚇人,反正這族長的身份對不明內情的人本就無多大意義,或許還會誤解其中的重要性。
「原來你是做保全的啊!」岳青樺還是誤解了,「你們這些保全公司先是四處散播一些沒有必要的危機意識,攪得人心惶惶之後再從中謀利,設計一堆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的安全措施,也不過是放著好看,以前就算沒有這些也活過了這許多年,現在卻搞得似乎沒有你們就活不下去了,我真不懂這有什麼意義。」
梁秉衡聽妻子這麼一說就知道糟糕了,但岳青樺還是繼續說道:「比起來還是仕忠可靠得多。小芩,不是我說你,在外頭獨自生活不是不可以,現在我也管不動你了,但是你交朋友總是要注意一下,否則若是受騙上當,可就後悔莫及了。」
岳青樺話不是看著上官漱說的,但誰都聽得出她言下所指,而岳芩的臉色也隨
著她說出的每個字變得愈來愈難看。
岳芩終於忍不住道:「媽,你太失禮了!先不提上官漱的工作性質,就算是一般的保全公司也沒有理由接受你這種充滿偏見的評斷。」
岳青樺不改其冷淡的語調,「我只是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感覺,而且到目前為止,我也沒看見值得修正這偏見的事實,不過我也不是不聽人解釋,就要看能不能讓我信服了。」
上官漱知道現在輪到自己開口了,先以桌面下的手輕輕覆住岳芩緊握的拳頭,無言的平撫她的情緒,然後才平心靜氣的看向岳青樺。
「伯母,我不能評斷您對市面上保全公司的印象是否有誤,但我們的工作和那種注重家戶安全、小店面的連線戒備是完全不同的。我們主要是接手政治人物,或者有一定社會地位的顯要人士的保安工作,而且只有在評估過對方是否有真正的危機或某種程度的潛在危險,以及有接受保護的價值,我們才會接受委託,並視狀況派人隨員保護或暗中戒備。
「而所謂價值並非指個人的家產多少或所屬的派系,而是那個人的存在價值。當他的存在無損社會公義,而有著正面功能時,就算無力支付高額酬勞,我們也同樣會義無反顧的保護他。」
這就是上官一族背後經營的那筆資產最大的用途了,不但支援他們的祖傳事業,同時也讓他們有資格依照原則挑客戶,而不會被金錢的力量壓制住。
岳青樺的神態看不出是否接受了上官漱的解釋,「我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完全針對你,只是人要認清自己的位置,量力而為才好。」
岳芩再也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怒視著母親,「我本來是希望能和你好好談一談的,但你卻總是教我無話可說,既然如此,我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了。」
「小芩!」梁秉衡想出言挽留,但岳芩的眼神讓他把話又嚥了回去,知道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岳芩以堅決的神情又道:「我的朋友沒必要接受你這種沒意義的批評,你根本就不瞭解他的為人,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他是我選擇的,就算受騙我也心甘情願,下次如果你還要安排這種鬧劇的話,就不必找我回來了。」說完,便昂首闊步的走出餐廳。
上官漱不急著追出去,畢竟這是岳芩生長的地方,相信她還不至於迷失在這裡。
「伯母,很遺憾是這樣的結果。但我相信這不是最後的結果,畢竟親子關係是切不斷的,但若伯母的態度始終不變,或許終有一天岳芩真的會斷絕她對母愛的渴求,我實在不願看見事情落到那種地步,也許我說得太多了,但這種事需要的是雙方共同的努力,希望您能好好想一想。」
言罷,上官漱不亢不卑,亦不失禮數的輕點一下頭,離席找尋岳芩的蹤跡。
岳青樺神情顯出了落寞,對一旁噤若寒蟬的馮仕忠道:「很抱歉讓你見到這樣的醜事。」
聞言,馮仕忠只得客套一番,不然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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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芩沒跑得太遠,只是懊惱的站在玄關,直到上官漱不疾不徐的來到她身旁。
她帶著歉意看著他,「漱,對不起,讓你平白受了一場氣,還被批評了一頓。」
上官漱無所謂的笑了笑,輕輕環住她纖細的肩膀,「我並不在意這些,能讓我在乎的只有你的感受,把心情放輕鬆點,我想你母親不是有意的。」
岳芩苦笑一下,「這樣更可怕!她總是只顧說出她自以為是的看法,也不管是否會傷到別人。」
「就算她真是這樣,這麼多年不也都過來了?你也早知道她就是這個樣子的。」上官漱柔聲的撫慰道。
岳芩輕歎口氣,「是啊,所以我也不會太失望,反正原來就沒多少期望的。」
但上官漱仍能感覺到她真正的心情,只是輕摟著她,給予無聲的安慰。
「要走了嗎?」
「再等一下。」
他們沒等多久,梁秉衡果然如岳芩預期的帶著一臉歉意出現了。
「小芩……」
「爸,你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也是無可奈何。」岳芩道。
梁秉衡輕歎口氣,「你媽就是那樣,最見不得事情沒依她的希望發展,我也沒辦法。」他看向上官漱,「這全是因為你。」
上官漱用帶點疑惑的神情回視著他。
梁秉衡微笑道:「小芩她媽一看到你,就知道和自己看中的乘龍快婿根本比不上,但她又愛面子,當然不能當場取你而棄馮仕忠,只好想辦法挑你的毛病。而且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以前也對她說過,然而由一個不相干的人口中說出來卻會有不同的效果,我看得出她的反應不太一樣,也許這次能讓她好好想一想。」
上官漱露齒一笑,「若真能如此就太好了。」
「爸,我想問你一件事。」岳芩輕聲道。
「說吧。」
「當初你為什麼要入贅?難道不覺得無法接受嗎?」岳芩以一雙沉鬱的眼眸看著父親。
梁秉衡的眼中有著一抹溫柔的笑意。「小芩,我和你媽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表面上你媽的確很強勢,但我就是欣賞她這一點。她並不是真想把每個人都壓在自己下面,只不過她只懂得用自己的方式去關心別人,卻不知道其他人無法接受。」他的眼神中有著一抹只能寄予愛妻的深情,「所以我必須留在她身邊,為她圓滑的處理人事,讓她能無後顧之憂的做她想做的事,這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梁秉衡專注的敘述讓他們聽得幾乎忘情了,他本人則長吁一口氣再道:「在外人面前她也許是過於強硬而又顯得頑固不講理,但只有我看得見她柔弱的那一面。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永遠會站在她那邊,所以我才會不顧男性尊嚴,依她的要求做她所希望的事,讓她能以自己的名義來繼承她父親的事業。只要能守在她身旁,我並不計較所謂的形式。」
他微笑看著岳芩繼續說:「姓氏並不能代表什麼,不管叫什麼名字,你都還是我的女兒,我會以你的每個成就為榮。你已經能為自己的人生作選擇了,不論你的決定如何,我都會以做父親的立場支持你。只要讓你媽承認你的生活不必她插手也能過得很好,我想她終究還是會放手的。」
「爸,謝謝你。」岳芩終於能輕鬆的微笑了,「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您還是個情聖呢!」
梁秉衡輕笑兩聲,「為了照顧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做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何況我並不認為這些是犧牲。」
上官漱非常瞭解梁秉衡的感受,因為他也有著相似的心情,若不是岳芩觸動他心中那份連自己都未預料到的深情,他也不會甘心做這「虧本生意」。
岳芩也對父親刮目相看,原以為他也是「怕太太俱樂部」的一員,其中卻有這許多想像不到的內情,他們兩人之間仍存在著旁人無法體會的深愛。
「回去吧。」梁秉衡看著上官漱,「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上官漱以自信和誠摯的眼神回應著梁秉衡的一語雙關,「我會照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