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蔚泠
自從丈夫謝世之後,族長的位置便由長子上官漱接下。身為族長之母的陳鳳樓偶爾也會關心一下族中的事務,尤其是和兒子有關的部分。
「沒什麼特別的事。前幾天有位議員要求僱用隨身護衛,待小妹查明他的行事為人,確定無枉法事跡後,就可以開始安排了。」上官漱只有在母親面前時,才會有這種恭謹且不予人壓力的平和神情。
「那你呢?」陳鳳樓簡略的問。
「我?」上官漱微微一怔。
陳鳳樓淡淡的笑道:「身為族長,你有資格和義務挑選自己一生保護的對象。如今在上官一族中,有此資格又尚未擇定人選的只有你了,我不是要催促你,但你遲遲不作決定,長老們都有些等不及了。」
「又不是在挑媳婦,他們也不用等著抱孫子吧!」上官漱淡淡的道。
「這也是我想提的另一件事。雖然上官一族不完全是由血脈傳承,重要的是實力,你亦毋需有傳宗接代的壓力,但都二十九歲還沒見你交過女朋友,讓母親我也忍不住著急起來了!」
上官漱苦笑著,在這種時代,不近女色可是種惹人懷疑的毛病,他當然知道自己正常得很,但從未遇見一個能使他動心的女人也是事實。
「母親,您不必為我著急。不管是一生守護的對象,或是共偕白首的妻子,都是要靠緣分找尋的,或許哪天我一下子全碰上了也說不定。」
「希望那天早點到,別讓為娘望眼欲穿了!」
第一章
岳芩漫不經心的走著。她是一個身材中等、相貌尚稱得上姣好的女子,但厚重的鏡片掩去她眼中的靈光,未經刻意打扮的走在行人熙熙攘攘的騎樓中,頂多讓迎面而來的人看了不覺生厭,但還不會到令人回頭想多看一眼的境界。
此地距岳芩位於高級住宅區的私人住所約有十五分鐘路程,方纔她想填飽自己的肚子時,才發現那足可儲放半個月食糧的大型冰箱已是空空如也,連根蔥也不剩,而枉顧營養均衡屯積的兩大箱泡麵也不知何時全被解決掉了,加上些民生用品普遍缺貨,終於逼得她不得不上街採買。
然而在她推著裝滿了超過她能提得動的眾多消費品的推車,走向超市櫃檯準備付帳時,卻發生一件和沒帶錢包同等級的慘事--她總算記得帶出來的錢包已是囊空如洗,只剩一張五十元紙紗和幾個銅板。
所幸提款卡還在錢包中,岳芩在櫃檯小姐好笑的神情和諒解的態度中,先把東西放著,上街去找個提款機領現金。
但岳芩走上大街時,一個湧上心頭的電腦程式分了她的心神,本來在工作進行到最後階段時,常是十天半月不出門,但這次剛好「存貨」不足,餓兩頓雖死不了人,但卻會令腦袋渾沌不清,只好放下工作,不甘不願的出門補貨了。
她如今心神渙散的走在街上,雖認定了方向,但在她腦中遊走的電腦程式竟讓她對近在咫尺的銀行提款機視而不見的走了過去。
岳芩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走過頭了,緩慢的腳步還不自覺地向左一轉,結果在巷口撞上一個高了她大半個頭的堅實人體,不由倒退了一步,才總算把漫遊天外的心緒給抓了回來。
「對不起。」岳芩本能的反應道,也不看眼前究竟為何人,轉個方向就繼續走,仍未察覺自己已走到了陌生的街道。
但眼前人影一閃,攔住了她的去路,岳芩抬頭一看,只見四個流里流氣,看了就不覺正經的年輕男子半圍在她前方,或許是覺得她一個獨身女子好欺負,想戲弄她。
其中一個長髮垂肩,十足的混混相,被她撞上的男子邪氣的道:「小姐,你撞到人了,只這麼一句話就想走了嗎?」
岳芩不疑有他的道:「不然應該如何?」
那人奸笑兩聲,「至少也該給點賠償吧!我想想,瞧你這樣也不像有錢人,三仟元就差不多了。」
岳芩皺起眉頭,不是因為她的「身價」,一個當紅的程式設計師絕對不只值這麼一點,而是關於一個物理學原理。
「雖然說是我撞到了你,但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等的,我也沒怎麼樣,你難道會虛弱到需要花上三仟元的醫藥費嗎?這也不太合理了吧!」
岳芩的話讓旁邊三人轟然大笑,但當中說話的男子或許覺得受了侮辱,而笑不出來。
「你還挺會狡辯的嘛!廢話少說,快把錢給我拿出來!」
岳芩沒空感懷「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竟有人枉顧王法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行搶,只想著錢包裡不到百元的現金能教他們滿意的機率。零!雖然不合邏輯,但搞不好還是負數。
「你們這些傢伙,好的不學,光學些低三下四的伎倆,真以為沒人管得了你們嗎?」
岳芩和那四個混混同時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到一名穿著普通,卻有著一股威厲氣勢的男人,一八○公分以上的身高馬上使得幾個混混矮上一截,尚未作勢,已予人一種無懈可擊之感。
一個混混仗著人多不願示弱,「你要替她出頭嗎?」
上官漱的嘴角噙著一抹不明其意的微笑,「還算不上,我只是想試試你們究竟有多『虛弱』。」
離開族邸之後,上官漱便回到位於市區的私人寓所,雖身為一族之長,但上官漱只需在重要決策時表示意見,其餘多在幕後操控。另外購屋亦是讓他有點屬於自己的生活、隱私,毋需時時都成為他人注目的焦點。
然而上官漱天生就有一種領袖的特質,要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路見不平時雖然不一定要拔刀相助,但上官漱見到那四個人高馬大的混混竟圍著要欺陵一個瘦弱的獨身女子,說什麼也沒法視而不顧。
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女子的聲音,就似絃樂般柔美悅耳,面對完全不是敵手的男人竟不露半絲驚恐,而是正經八百的據理力爭,真不知她是大膽還是缺乏常識,實力相差太多時,最好是滿足對方的要求,而非這樣沒頭沒腦的抗爭。
既然讓他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那群混混對上官漱似是譏嘲的說話深感氣惱,雖然他是高了一截,但身材並不是挺壯碩,在衣物的遮掩下最多是不顯瘦弱,況且還是四對一,身為導火線的岳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冷落了。
「你就來試試吧!」
上官漱神色不變的看著他們圍了過來,平常練功時十個高手都能游刃有餘,眼前這些貨色他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上官漱將慣使的輕靈步法棄而不用,就站在原地等人送上門來,雙手一收一放,借力施力的讓其中兩個人不由自主地撞向牆壁。身形微轉,又是兩招擒拿,只是輕鬆的拿著手腕,便教兩人哀叫不已,只差沒跪地求饒了。
「果然是挺虛弱的,這麼輕輕一抓就受不了,實在有待磨練。」上官漱甩開另外兩人,淡淡的道,「還想找麻煩嗎?」
這群混混終於明白他們遇上了高手,只有各自捧著扭傷的手腕,扶著碰暈的腦袋,揉著摔痛的屁股一哄而散。
上官漱也不理那些落荒而逃的混混,轉向岳芩,「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岳芩心不在焉的道,神情迷惘的四下張望,終於發覺自己的所在位置有點不對了。
上官漱看著她有如迷途羔羊的神情,本該就此離去,卻怎麼也無法置之不理,問道:「怎麼了?」
岳芩歎了口氣,只有承認事實,「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上官漱怎麼也沒料到會聽到這應該是七歲孩童才會說出口的話。
岳芩無奈的道:「沒關係的,這是常有的事,我常會邊走路邊想事情,一不小心就走過頭了,我可以找回原路,只要我想起剛才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就成了。」
上官漱感到啼笑皆非,他還是頭一回遇上將迷路當成家常便飯的人,她總不會是路癡吧!
這會兒上官漱也終於看到了她的容貌,一副厚重的無框眼鏡架在不甚高挺的鼻樑上,隨時得伸手扶起滑落的鏡架;藏在深度近視鏡片後的是一雙大眼睛,只可惜被眼鏡掩去了神采;豐潤的雙唇正因思考而嚴肅的緊閉著;長髮有些欠缺整理;白皙的膚色顯示她極少接觸戶外。整體而言,她是個十分秀麗的女子。
上官漱發現自己正在想像她將眼鏡摘下,適切的打扮後會是什麼模樣,但他連忙揮去這怪異的念頭,他只是對這個女人奇怪的言行有點興趣,如此而已。
「你打算上哪兒去?也許我可以給你一點指引。」他只是不能看她剛從虎口餘生,隨即又成了滄海一粟,把自己迷失在茫茫人海中。
岳芩這才正眼看他,細長的雙目配上自然天成的淡眉、高挺的鼻樑、微向上揚的薄唇、令人印象深刻的輪廓、頭髮長過肩膀卻不顯流氣、簡單的穿著顯出深秋的瀟灑。以常人的標準而言,他是個難得一見的俊男,但岳芩看到的是他眼中的誠意,畢竟他也才幫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