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聽聞這種蹩腳的謊言,勾宿懷連抬頭都懶,繼續埋頭吃他的早餐。
「是嗎?」在柳依依的眼神示意下,勾超凡假裝附和,並且下了一道命令——清晨一大早她闖進他房間要他配合的事項,「宿懷,以後就由你帶依依一同上下班,免得她來來回回不方便。」
聽到這項命令,勾宿懷終於有了反應,「我會僱人載她上下班,。」言下之意是:抱歉,恕難從命。
他會蠢到因為這樣而讓這老狐狸有機會控制他下班後的時間嗎?
「爺爺,我不想麻煩勾大哥。」可惡的男人!早料到他不會接受,但沒想到他竟然肯花這麼大手筆,只為了避開載她上下班的工作。有錢的男人就該這麼揮霍,「沒關係的,這裡離公車站牌也不過只有四十分鐘的腳程,我可以坐公車上下班,您放心好了。」柳依依投給勾超凡一記「您放心,沒問題」的笑容,當真牽動勾超凡的心,讓他起了憐惜之情。
「四十分鐘的腳程,傻丫頭,你以為四十分鐘的山路好走嗎?」不對!他幹嗎用這種口吻和她說話?
很好,帶戲成功。「您放心,以前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說話時,她臉色黯了下來,隨後又似強迫自己的開朗點頭傻笑道,「他老人家常常帶我爬山的呢!所以我的腳力從那時起就鍛煉得很不錯,四十分鐘可以當作是運動啊。」
這帖藥下得很猛,如果勾宿懷真的狠得下心拒絕接送她上下班,那她無疑是給自己找了麻煩,老天保佑啊!保佑他點頭答應。
這個女人……勾宿懷瞇起眼,直盯住坐在對面迴避他視線的柳依依,哼,以為說這種話就能讓他點頭答應嗎?
如果他勾宿懷這麼容易被激起同情心,那就不可能在商場有立足之地了。「既然柳小姐這麼堅持,我又何必讓她少了運動的機會。」果然,他看見對面的女人白了一張臉。
死定了!他真的狠成這個樣子!哦,天啊!四十分鐘的路程哪!呂大姐,救人啊……柳依依在心裡哀號,卻得硬逼自己強笑說出:「謝……謝謝。」
這會兒,連勾超凡都覺得柳依依可憐了,不過幸丈樂禍的情緒無法克制地冒出來。沒辦法;昨天被她激得太過分,正愁找不到方法報仇,結果今天她反倒自食惡果,除了活該,他找不到第二句話說。
「我吃飽了。」勾宿懷放下碗筷,離開飯桌,「陳嫂,我的公事包和外套。」
「馬上來,少爺。」陳嫂微嫌臃腫的身子往懸掛大衣的專用室移去,「請稍候。」
「我……我也吃飽了。」完蛋,怎麼辦呢?真要走四十分鐘的路啊?!可是如果不走,這戲要怎麼演下去,她可是孤苦無依的醜小鴨灰姑娘啊!嗚嗚嗚……欲哭無淚是不是在說她現在的狀況?嗚……呂大姐,她可不可以不幹了……
但是,如果不幹的話,違約金就得算在她頭上;兩相權衡之下,不得已,她只好提起公事包站起身,整整身上烏漆抹黑、好比參加喪禮用的素黑色套裝。
「我先走了,爺爺再見。」唉,她好可憐,「勾大哥,我們公司見。」這句話她幾乎是咬牙和血吞才說得出口,恨啊!
「希望你不要遲到。」勾宿懷壞心地往她傷口踩,死命踐踏,毫不留情,「我向來要求我的員工準時。」
唔……忍!依依,你一定要忍!她強逼自己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露出仍然呆茫的笑容,「好的,我會盡快趕到。」說完,她邁開步伐朝門口走去,一看見自己必須穿的鞋子,她不禁又歎了口氣。高跟鞋,穿這種鞋走四十分鐘的路程,她的腳鐵定廢掉!
看見柳依依認命的苦瓜樣,勾超凡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不笑場,還強迫自己說出疼惜的話:「依依,我看還是請個司機接送比較好。」
可惡啊……這臭老頭。「不用了,爺爺。」笑,一定要笑,「依依還是搭公車比較方便,而且也比較習慣。」
天曉得啊!自從有能力買車之後,她百兒八十年沒搭過公車了,但是——既然她話已經說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向來習慣要做的事就得做到底,雖然會有怨言,但是如果她現在就示弱,不僅丟了自己的臉,也跌了呂大姐的臉,不行!她柳依依豈能如此孬種!
勾宿懷開始瞇起眼,端詳這個突然進駐他家的醜女人,一般女人在得到好處之前一定會佯裝不好意思的做作樣,但到最後仍然會收下任何禮物,他之前的秘書每一個都是這樣;而她——除了丑之外,還和那些女人有點不同,多了一點堅持。
「少爺,您的公事包和西裝外套。」陳嫂一邊說著,一邊服侍勾宿懷穿上外套。
「我去公司了。」哼!也可能她只是做給他看而已。
「那我先走了,爺爺再見。」唉,女人的命真苦。就在自哀自憐的情緒下,柳依依開始她第一天的戲碼。
她淒慘的背影看在勾宿懷眼裡;讓他忍不住發噱,在關上門進到車庫,將車開離家門,越過尚未走出前院的柳依依後,他才敢放聲大笑。
而在屋內的勾超凡終於也忍不住發出洪鐘。艘釣笑聲,響徹屋內,嚇到了陳嫂。
☆☆☆☆☆☆☆☆☆☆☆☆☆☆☆☆☆☆☆☆☆☆
結果,柳依依第一天就職只有一個下場:遲到。
噢,她好恨!哦……酸、痛、麻。柳依依強迫自己動動早已酸痛不已的兩只可憐小腿,天,四十分鐘的路果然要人命!
下坡還好,回家要走的是上坡……天,來把斧頭還是幾個雷電劈死她算了!
偏偏此時此刻,她又得站在暫時是她上司的勾宿懷面前接受他的訓誡,好恨!英俊的男人果然只能遠看不可褻玩焉。
「出門前我說過,我向來要求員工準時。」明知她走四十分鐘的路,又碰上塞車的顛峰時間,但勾宿懷還是壞心地將累得比狗還慘的柳依依叫來跟前站著聽訓,「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兩個小時,這就是你的準時?」
他話中挖苦的意味若聽不出來,那這個人肯定是白癡,但因為她不是,所以聽來聲聲刺耳。「勾大哥——」
「在公司我是總裁。」
「對不起,總裁先生。」她這聲稱謂叫得咬牙切齒,「但是您說過,上班時間隨我到哪裡都可以,只要別讓您看見不是嗎?現在您叫我來跟前聽訓,是您讓我沒有辦法做『消失不出現在你面前』的工作,可別怪我失職。」唔……好想罵髒話喔,她可不可以罵髒話啊?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資格責怪你?」看不出來她還會頂嘴。勾宿懷習慣性地瞇起審視時的利眸,比之前更多花了點心思打量她——黑色塑膠粗框的大眼鏡、老氣不合時宜的髮髻,怎麼看都像是活在六O年代的品種,無知且愚昧。
「不,怎麼會呢?」恨哪,回頭她要做一個小草人,上頭釘上勾宿懷的生辰八字,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狠狠地、狠狠地釘在樹幹上洩恨,「您是上司,身為上司就有責怪下屬的權利,只是依依不懂,您到底是要我繼續消失,還是待在辦公室做秘書該做的事?」
這個問題勾宿懷突然答不出來,其實他應該能很順利地告訴她答案是前者,但一時間他卻遲疑了。
「總裁大人?」
「用不著加大人兩個字。」他坐回辦公桌後,抓起一疊文件,「把這些資料全部翻澤成英文,存入電腦。」
看樣子是要她做秘書該做的工作了。可惡,出爾反爾的男人、放羊的孩子!真想找只大野狼把他吃掉。
「是,總裁大爺。」
「也不准加大爺兩個字。」
「是,總裁先生。」真是難以伺候。是誰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說這話的動物才是最難養的!
「先生也可以去掉。」勾宿懷發出在公司的第一次歎息,完全不自覺地。
「是,總裁。」接下文件,柳依依舉步維艱地離開他的辦公室,死命地撐住酸痛的背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
望著她蹣跚的背影,想起今早發生的事,勾宿懷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醜的女人通常都會有點腦子,像諸葛亮的妻子黃阿丑不就是如此嗎?但是這一個又醜又笨,想不同情都不行。
☆☆☆☆☆☆☆☆☆☆☆☆☆☆☆☆☆☆☆☆☆☆
噢,她快死了!柳依依望著自己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要她把它們全翻譯成英文——這不是存心為難她嗎?
說來有點令人難以置信,她有本事學好俄文、德文、法文、西班牙文,就是學不好英文,慪!勾宿懷當真和她磁場不合,竟然叫她把文件翻譯成英文。
「什麼文不好翻,偏偏要翻譯成英文!」抱怨的同時,她一手揉捏著發疼的小腿肚,邊哀叫,一邊也可憐兮兮地打開電腦和英漢字典,準備和英文來場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