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皓嵐
他們兩個是抗元義軍中的大人物,五天來跟著他們造訪鄰近幾個義軍的堂口著實讓她開了眼界,這是她以前從未接觸的世界。
她爹很討厭韃子,心血來潮惡整韃子的事時常發生,但因為知天命,元狗有一定的氣數,所以並不像義軍們一樣強求,也因為不喜歡跟人家牽扯太深,所以從不加入團隊,倒是在雲遊途中見到義軍需要幫助,就會慷慨出手。
她聽爹提過一些義軍抗元的事跡,但聽聞總遠不及親身所見來的感受深刻。她覺得好奇,也著實有些感動,以前覺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人最蠢了,現在想來是她對人生的體會太少、太稚嫩,有些時候可不可為其實並不是決定要不要為的最大關鍵!
抗元真的不可為嗎?
鍾凝想著,伸出細白小手屈指算算。
「咦!」如果是這樣的話……
倚著欄杆想得出神,渾然未覺夏侯泱跟段易歡已經站在她身旁。
「凝兒!」段易歡輕道:「想什麼想的這麼出神?」連他們來了都沒發現。
既為義兄妹,自然就不會姑娘長姑娘短的,太奇怪了嘛!所以他們就喚起家中叫她的小名。
「你們來啦!?」什麼時候的事?
段易歡搖頭:「真不敢相信夏侯被你點中穴過,有這麼迷糊的高手嗎?」
「你笑我!」鍾凝佯裝吹鬍子瞪眼睛:「哼!哼!等下次你也給我點中就知曉了!」
看到兩人,又想到方才算出的東西,於是道:「段大哥,你是義軍的財務總管對吧?」
「是啊!怎麼了嗎?」段易歡是理財生財的能手,義軍的財務跟糧草都是他在籌備跟分派的。
「最近財務比較吃緊吧!」鍾凝肯定道。
段易歡訝然地看向夏侯泱,後者有相同的訝異。
最近義軍人數迅速地增加,軍隊也在擴編中,財務的確是吃緊,讓他鎮日想著該怎麼增加財源,而且軍備也要再補充,軍眷安置也要費用,所以錢一直是義軍最大的問題。段易歡縱然再會生財,那也是以利滾利,不是無中生有啊!在先天條件不良下,財務想不困難都不可能。
但……他們都沒提,她怎麼會知道?這是機密啊!
「當然不是夏侯大哥說的!」鍾凝輕道:「這幾天跟著你們走訪各堂口,我有眼睛可以觀察,而且我會算呀!」
兩個大男人瞭然地相視一笑。
是了!他們都忘了,這個嬌美的小姑娘是玉面神算的獨生愛女啊!
「怎麼會問這個?」夏侯泱這些天對鍾凝有一些瞭解,她不是會沒事胡亂問問題的人,也不會像一般女子總注意一些很瑣碎的小事。她會這麼問必是想說些什麼。
「我在想,帶你們去個可以斂財的地方。」
「斂財?!」兩個男人傻眼,看著她笑意盈盈的小臉萬分震驚。她說的該不會是……
「是啊!就是你們想的那兩個字!」哎哎哎……正人君子果然會被嚇到,斂財是很有趣的事呢!
她替人算命是看對像決定論金的,有錢人她就會趁機斂個夠,窮人家她就很少收,有時候人家硬要給,叨擾個一餐粗食也就當論金了!根據她的經驗,愈是有錢的人愈是小氣,那種人只會對自己很大方很奢侈,但,要他們把錢吐出來簡直要他們的命!
所以,她最喜歡揩有錢人的油,獅子大開口的漫天喊價,讓他們又想問她又心泣血,不過……他們再疼都會拿出錢來,因為她准啊!得她一言半語勝過千金的價值,所以任她要價又何妨?
「就這麼決定了!」她笑得賊兮兮的。教好孩子學壞原來是這麼過癮的事,看那兩個男人臉上青白交錯,就知道他們長這麼大鐵定沒做過惡!
好像她說了就算似的……他們可以拒絕的,尤其從沒有人可以勉強夏侯泱。
但,鍾凝的能力讓他們很好奇,也確定她不是會為一己之私傷害別人的人,那麼,倘若真能幫助義軍的財務,讓她去玩有何不可呢!
「我們可以先知道那頭待宰肥羊是哪個不幸的人嗎?」夏侯泱釋然,也訝異自己居然這麼縱容她。
他向來是剛健正直,一絲不苟的,但遇到她後,這些特質好像離他愈來愈遙遠了!
看兩個人無奈的樣子,鍾凝可樂了。「莞城縣令張耀宗!」
「啥?!」朝廷命官?
「別苦著臉嘛!撈了這一筆,包你們義軍到把韃子逐出中原,都不用再煩惱一毛錢!」
說完話小丫頭就自顧自地回房睡大覺去啦!留下兩個男人傻在當場當門神。
她……是說真的嗎?
第三章
鍾凝帶著夏侯泱和段易歡到張大人府中作客,一進門張大人就奉上滿滿一車的黃金作謝禮。
這著實讓夏侯泱跟段易歡吃了一驚,一車的黃金可抵全部義軍半年的開銷呀!這張耀宗未免也太富有了!
張大人出手之大方讓人咋舌,而這只是感謝鍾凝的謝禮罷了,更別說三人在張府被禮為上賓,極盡侍奉之能事。
鍾凝讓段易歡將整車的黃金帶到義軍的堂口,一點也不理會這可以讓她奢華一生的財富。
還記得當時夏侯泱問她不心疼嗎?
她輕搖螓首笑道:「有什麼好心疼的,財富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更何況,我從不缺用,就是要來金山銀山也只是礙事!」
夏侯泱再一次肯定,這小鍾凝是個奇特的女子,常人眼中的鐵律,在她眼裡真是狗屁不通。
段易歡為妥善調度資金住到義軍堂口去了,而夏侯泱在兩人的共識下,留在張府陪伴鍾凝。
說是陪伴倒不如說是保護,雖然鍾凝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和智慧,但對於這樣一個清麗的小妹子,要完全不擔心是很難的,尤其是她留下來的目的還是為了義軍「斂財」,而張大人怎麼說也是個朝廷命官,即使他是漢人也未必會答應相助,萬一他向朝廷告密,那麼凝兒不就很危險了嗎?
夜涼如水,鍾凝沐浴完就在水榭裡等待晾乾她一頭長髮,隨手拿了本《放翁集》,斜靠在臥榻上讀得津津有味。
「凝兒!」夏侯泱踏進水榭所見就是這一幅美人出浴的景致,香艷刺激沒有,慵懶迷糊倒是真的。「你背上的衣裳都濕透了,怎麼不將頭髮擦乾?」
「我擦了,只是發長難乾嘛,而且手好酸就想用晾的。」鍾凝本就不是會對瑣事用心的人,頂多是第二天犯頭疼時會反省一下,然後下一次依然慵懶如昔。
夏侯泱看向一旁被她閒置的布巾,掙扎了會兒終於投降,雖然不合宜但他心胸坦蕩應是無妨,而他還真是看不得她這麼隨心的散漫,其它的事也就罷了,會傷身的他很難坐視不管。
他拿過布巾,拉過椅子坐在臥榻旁輕道:「過來吧!」
鍾凝甜笑起身,將書本好好地收放在桌上,然後轉過身背對他坐好,笑道:
「大哥人真是愈來愈好了!」
「遇到你誰都沒轍的!」好哀怨的口吻,像是悔不當初遇見她似的。
鍾凝故意裝傻道:「大哥這是在誇獎我嗎?真是不敢當、不敢當!」
夏侯泱輕笑搖頭,鍾凝的魅力真是無遠弗界,連他這麼嚴正的人都每每被她逗笑,更別說其他人,還沒見過有人不喜歡她的。像這些日子以來,凝兒在張府可是成天被那些夫人小姐們追著跑,除了想叫她算命以外,也想多親近她。
鍾凝吸引人之處在於她獨特的氣質跟行事風格,她從不會主動去討好誰親近誰,或許可以說她是有些冷情的人,雖然身處人世中,卻總以旁觀者的態度在打量,但她就是有本事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你很珍惜書本。」看到桌上的書讓夏侯泱想到,上一次賊人想殺她時她關心的竟是書別弄髒,渾然無畏於人家的刀劍。
「這是家傳的毛病!我爹更是愛書呢,弄得我娘哭笑不得!她不必擔心別的女人搶走她丈夫,可是卻常常得跟書搶丈夫。」
跟書搶丈夫?!夏侯泱失笑,看來鍾凝的性子像她娘。先前段易歡才說難以想像鍾前輩的女兒怎會如此古靈精怪,現在可有答案了。
「你爹娘感情很好。」
「是啊!好得不得了,弄得我這個獨生女像棄嬰似的。不過,這樣正好,我也不要人家嘮叨。」鍾凝聳肩一笑。
真是獨特的一家人……
原本他陪段易歡找鍾湛只當是出任務,找不找得到不是他個人會關心的範圍,但他現在有想見鍾氏夫婦的冀望了,想見見是怎樣出色的夫婦才會教養出鍾凝這樣奇特的小姑娘。
「大哥相信命理嗎?」鍾凝忽道,小臉有些賊賊的。
夏侯泱看她,不馬上回答。「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下午閒來無事給你算了一算。想知道結果嗎?」
「不想。」她笑的真賊,賊的他都毛起來了。
夏侯泱深知,不能因為鍾凝清麗可人就忘了,她有顆古靈精怪又整死人不償命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