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疊穎
嗯,舒沉的男低音,多順耳,「沒事,沒事,老人家健壯如牛,憑你哪拆得了我?」
「是嗎?」
什麼?康若比教授聞言,反射性地瞪了身邊那年輕車主一眼——那是什麼樣的光彩?漆黑而溫暖……他直直地望進年輕人的眼底,頓時,他感覺心蕩神馳,飄然物外,腦中再無雜念,一片空白……
「老人家,您的腰似乎閃到了。」聲音緩而輕。
「是,我的腰閃到了。」康若比教授無神地複述著。
「好,我們去醫院。」
「好,我們去醫院。」康若比教授呆滯地重複
年輕人見時機已成熟,便輕而易舉地將「獵物」帶上車,絕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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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零零散散地走進教室,等著上今天的頭一堂課,北之原朗也撫著受創的臉頰及時趕到。
雖然礙眼的紗布已拆了,但骨子裡被平白添了幾支小鋼釘,總會受著氣候的變化而痛得起起伏伏,難過啊——他差點痛到咬傷下嘴唇。
「喲.木乃伊轉世了也!」光聽這幾個毒得要命的字眼,不消說,鐵定是堤絹佑製造的。
「你煩不煩?」他可煩死了,煩到自殺一百次仍不足解心頭之「煩」!
「嫌我煩?北之原朗同學,你倒說說看,是誰把我的小腹踢出來的呀?」
又來了,她又拿那陳年老事威嚇我——北之原朗自艾自憐地無能為力為自己堅立自尊。
依循往例,他的放電桃花眼又捕捉起東方玩月的裊裊身影——沒辦法,尋求視覺上的慰藉嘛。
東方玩月今天亦一如平常,仍文靜地翻閱著筆記及打打電腦,不覺有何特別……但,笑意似乎較往昔濃了些。
冷言有什麼好?北之原朗第N加N次氣得想齜牙咧嘴,奈何臉部的骨節實在「接合不良」,隨一扯動便劇痛無比。
師生畸戀,畸戀……只有我才適合小月!他嫉妒地想。
是我先認識小月的,冷言憑什麼截足先登?他嫉妒得直想發瘋!
「想」曹操,曹操就到,冷言攜著一疊教材正步入A組教室——
「咦,怎麼是冷教授?康若比那老男人呢?」
「哇塞,夠刺激!教自己的情人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喂,賭一賭北之原朗會不會卯上冷言?」
「也——我等不及了!
東方玩月注意到了——注意到的不是暗潮洶湧,而是冷言的眼神!他的眼神為何載滿了不安?他不是向來沉靜的嗎?就算有心事,也會藏得極好的冷言,怎麼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況且,他這一面從不讓她以外的人見到呀
他到底怎麼了?她關心地注視著他。
「康若比教授今天臨時請假,由我代課。」冷言模糊地交代一下。
臨時請假?他若有請假就好了……冷言擔心地想,自然地又放射出一點憂鬱的氣息。
東方玩月略略皺了皺秀眉,太不像他了!
冷言掃見她望著他的神情,有絲關懷之意。
還是安撫安撫她吧。他於是勉強以稍嫌慘淡的眼光,投出一個「沒事」的信息。
騙人。她不依地輕搖頭,左右鄰居好像沒留意到她和他的「眉來眼去」。
可是位居邊塞的北之原朗卻眼尖眼利地解讀出出兩人的款曲!
氣死我了!他霍地起身,指著冷言大罵:「你算什麼教授?當眾勾引女學生,豈是為人師表者應有的行為?難怪如今道德淪喪,社會敗壞,原來就是有你這種人在當教授!誰知你今天來代課是不是別有居心?想看誰呀?」他夾槍帶棍地口誅冷言一番,心裡覺得極有優越感——雖然臉又開始抽痛了。
冷言靜靜地聽完,俊美的臉上絲毫不見怒意,「我可以開始上課了嗎?」他難得的客氣,北之原朗最好領情——他可沒空閒的心思和那種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嘔氣。
他竟然不當一回事?「你默認了?登徒子一個。少自命清高了!」北之原朗知道冷言根本不把他當成情敵——壓根兒沒放進眼裡,所以他嚥不下這樣的屈辱!
「上課。」幼稚,冷言才沒有意願和他舌論論劍。
旁觀戰況的同學們一致唉聲歎氣。真不能怪東方玩月選擇冷言,他氣質好,風度佳,哪像北之原朗活像潑「夫」罵街,丟人哪!追不上人家是他活該,嫁怒於冷言就是他不對了。唉,誰教他「先天品種不良,後天營養失調」,教養就輸冷言一大截了,他還想指望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北之原朗氣得發顫——冷言居然不甩他?。
冷言順了順頭髮,無計可施地看著北之原朗。
他頭快痛死了,痛到連生氣都懶!而北之原朗卻接二連三地尋他穢氣——頑劣,真是頑劣!他附帶想到康若比教授,他的頭更痛了……
「瞪什麼瞪?不服氣我們出去決鬥!」嘿,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勝過冷言的法子,北之原朗就不信冷言的拳腳功夫在他之上——說不定他還沒練過武術哩!
「決你個大頭啦,現在是上課時間,你不聽課我要聽!」堤絹佑揭竿起義,發出了不平之鳴。
東方玩月很為北之原朗悲哀他還是那麼自以為是……
經過這麼一鬧,只不過更暴露他的缺點罷了。
想想就算,她還是把焦點擱在冷言身上。他好像很疲倦的樣子……聽他說,這幾天都在研究賽倫?布諾的資料,每天將近凌晨六點才得以入睡,八、九點又來上課——沒辦法,理事會認為冷教授教得太好了,故而擅自為他開了一堆課,美其名為嘉惠學子,冷言差點「花轟」!
她愈想意心疼,打定主意要投書理事會和」銀河」
「不能因為冷言「好用」就一天到晚奴役他呀!
冷言決定不管北之原朗了,這小子分明有理說不清。
「開機,今天進入T程式……」
冷言不理他,叫他情何以堪?多沒面子啊!「我要叫理事會開除你——」北之原朗意氣用事地怒吼。
全班同學早噓聲連連了,他煩不煩啊?
「北之原朗,你吵死了你!」堤絹佑再度披甲上陣,「你是從舊石器時代跑出來的啊?有夠野蠻兼沒水準!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沒聽過嗎?」
「啊哈,」北之原朗正愁詞窮,沒想到又添一筆!「你竟然看上你的『女兒』?」他誇張地指著冷言大笑不止。
糟了!堤絹佑這才意識到自己措詞不當,反落了北之原朗口舌。
不過,既然是她鑄成的錯事,就得負責善後。「哦?
若我們全認冷教授作父,那你不就看上你妹妹了?怎麼,你又作何解釋啊?」直能拗呀!
反正又沒血緣關係!」北之原朗不料被她反將一軍。
「那就是了嘛,就算是父女又怎麼樣?反正血緣不同。」堤絹佑得意揚揚地結辯。
北之原朗這回真的無言以對了,惹來全班同學為堤絹佑歡呼叫好——看他們鬥嘴最精彩了,反而忘卻冷言和東方玩月的事。
東方玩月向堤絹佑點頭致謝,以感念她偉大的「護友情操」
冷言趁著台下一團亂,思緒又飄走了……
康若比教授究竟身在何處?他消失了三天。
他動用了所有日本國內外航空班次系統,冷言仍舊找不到康若比教授的出境紀錄。
莫非他用化名?
整節課,冷言心不在焉地教著,東方玩月心不在焉地聽著。
他到底在煩惱什麼?這是盤旋在她心坎的唯一問題。
冷言累極地將自己拋進辦公室附設的沙發中,雙手仍馬上敲著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研讀賽倫?布諾的最後一批資料。
他在死前的一個月內,頻繁地使用各種特殊管道傳訊至德國一是為了導航衛星嗎?
忽然,一個不明信號切了進來,侵入冷言的網絡:康若比教授在我這裡。
冷言一個轉念,綁架?
德國?他試探。
聰明,但一個人智商過高可不是什麼好事。
寒暄夠了,冷言真截了當帶出主題:條件?
對方似乎停頓了片刻。
有趣,你果真如傳聞那樣明快俐落。條件不難,帶著「那樣東西」來敝國一敘吧。
那樣東西?衛星結構藍圖?
時間?
對方快速地答覆: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一到,你若不現身,當心你恩師的頭!
然後就此斷訊。
卑鄙。冷言暗咒一句,卻也只能依對方的意思行動。
教授好歹也待過FBI,怎麼這樣容易就被人拐走了?
他想不出個理由。
鍵入幾個密碼,電腦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記下,同時也找出了發訊地點:德國波昂,議員麥西?莫肯的私人宅邸——
果真非去德不可了,冷言衡量要不要上奏給日知道一下狀況?
正打開通訊網路時,倏地他卻停下手——
現在與「銀河」連訊可能不安全,對方已經盯上他了,他透過衛星傳輸的信息一定會被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