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冬凌
「你在幹什麼?」她紅著臉不敢轉身面對,卻不意聽見他倒抽氣的聲音。
「噓——」他支起身子,溫熱的唇代替手,細細吻著她背部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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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過後,空氣中依稀嗅聞得到兩人揮灑的汗水氣味。
靳陽親密的抱著她,不發一語,雙眸流動著複雜情感及錯愕。
花仙芷任他抱著,不能接受這可怕的沉默氣氛,「你聽到了吧?」
靳陽頓了下,抱著她的雙臂微微鬆動,「嗯。」
她感覺到他的退卻,心立時涼了一半,「很訝異嗎?」
「嗯。」他悄然吐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的感情,「我不知道……你應該知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
「你什麼都別說,先靜靜聽我說。」她深吸口氣,當她說出愛時竟感覺如釋重負,「靳陽,或許你不信,但是我真的愛你,愛你整整十五年了。」
「十五年!?」靳陽為之震懾,「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
花仙芷面露苦笑,「你果然把我忘得徹底……十五年前,我們讀同一所小學,那時你是高年級的風雲人物,許多小女生情竇初開,對你傾慕不已——」
「好像是。」提起童年時代,靳陽的眸子蒙上一抹黯色。
「我也是其中一個傾慕者,可是我沒有勇氣接近你,更沒有機會讓你認識我。直到有一天,幸運之神降臨在我身上,你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她語氣一變,「嘖!我還以為叫花仙芷的人就真的美如天仙,沒想到……只是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大胖子!」
「這幾句話……不會是我說的吧?」他擰眉,總覺得好熟悉。
「就是你!你在我十二歲那年傷了我的心,也一併讓我奮發圖強,非要讓自己變成大美女不可,然後有一天要給你教訓!」
她閉上眼,不讓眼眶中的熱流洩出,「但是我錯得離譜……我以為十五年前的那份純愛早已消失,沒想到……沒想到……那份愛一直在我心深處,我忽略它、仇視它,它卻在我以為要遺忘的時候竄出心頭,讓我明白了愛你的事實。」
聞言,靳陽驚駭得無法給予回應,腦中一片茫茫然,她說的一切飛快地在耳畔掠過,快速得讓他抓不到一絲頭緒。
「你呢?」她閉著眼,冷靜的沉澱所有思潮,「靳陽,你愛我嗎?」
「我……」他可以輕易把愛說出口,這是他一貫敷衍女人的借口,但是面對她真摯的探問,他什麼虛偽的保證都說不出口。
花仙芷緩緩張開眼,眸底飄蕩著濃濃的心傷,「我知道、我明白。」
他不會為她停留,甚至吝於給她一份真心,但她卻擁有過他一夜,圓了十五年來的夢,夠了——
她坐起身,將衣服一件件套上,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當她的手觸及門把時,猶豫了一下,「靳陽,再見。」
門緩緩的關上,靳陽這才如夢初醒般的醒悟過來,他起身下床奔至門口,正要打開門時,有了猶疑之心。
為什麼他要挽回花仙芷?她說她愛他,但是他呢?
他沒辦法回應她的愛,她的愛來得突然且熱烈,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她選擇離開是為了不讓他為難?還是對他徹底死了心?
「我不知道……」他踩著顛簸的步伐,頹然的坐上床緣,「不,我應該知道……我可以告訴她我愛她,我可以的,但是為什麼話到嘴邊……什麼也說不出?」
他倒在床上,雙手覆住雙眼,「我可以告訴她的,為什麼我說不出口?為什麼?」
花仙芷的離去連帶的勾出十五年前的回憶,他不願意去回想,不願意再去感受同樣的心碎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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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
「為什麼你們要離婚?」才剛踏進家門,靳陽便聽到驚人的宣言。
「陽陽——」棕髮棕眼的少婦一把抱住他,捧著他的臉猛親,「不要怪我跟爹地,我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離婚。」
身為學者的父親——靳日面無表情的推了推架在鼻上的眼鏡,「陽兒,這是既定的事實,而且我跟你媽咪已經簽字了,煦兒要跟媽咪去法國,你呢?」
「我……」他什麼也不知道。
大他兩歲的兄長靳煦一派平靜,彷彿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再平常不過。
「小弟,你也要跟媽咪嗎?」靳煦抬頭看他,漾著笑臉問。
「我……」他不要一家人分離,他想要的是一家四口的和樂,「我跟……」
母親及父親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答案,正當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意外看見父親垂下眼的失落模樣。
「我跟爸爸。」衝動的,他不想看見父親在往後的日子沒有孩子陪伴在旁。
「哦——陽陽,媽咪會想你的。」她捧住兒子的臉,又是一陣猛親,「如果你想媽咪,可以到法國找媽咪跟煦煦喔!」
「為什麼……為什麼要離婚?」他好不容易從失神中找回一絲理智。
母親似乎被問倒了,她抱了抱他,照例在他臉上各處印上大大的唇印。
「陽陽,我很愛爹地,但是我們兩個人在處事方面有太多的不愉快,我們都認為與其如此,不如早早分開,以免將來成為一對怨偶。」她看向丈夫,「我這樣形容對嗎?」
靳日依舊抿唇點頭,「對。」
「好吧!總之就是這樣。」她拍拍他的臉頰,「我跟煦煦要搭晚上七點的班機回法國,我們快來不及了,再見嘍!」
他的臉頰被她重重親了兩下,提起簡便的行李、拉起靳煦的手,頭也不回的踏出家門,待靳陽回過神來,只見他們坐上了計程車。
「媽咪——」他拔腿狂奔,大聲嘶喊的追著計程車跑,「大哥——媽咪——不要走——不要走——」
計程車上的兩人聽不到他發狂的叫喊,隨著計程車的絕塵而去,他整個撲倒在地,吃了一地的塵土,淚水開始在臉上奔流,悲鳴聲不斷逸出口,「媽咪……媽咪……」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的落日晚霞有多麼的紅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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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靳陽張開眼,額上冒著點點冷汗。
他深深吸息,然後吐出盤旋在胸中的一口悶氣,「搞什麼!居然又夢見了……」
他以為早就遺忘這段記憶!他以為他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受到往日的傷害所左右,然而他還是夢見了……
依稀記得父母離異時所帶給他的莫大衝擊,他天真的以為熱情開朗的媽咪、謹慎守禮的學者爹地、早熟的大哥以及他,會是一個永遠和樂安康的家庭,如此天真的想像,卻在他十三歲那年徹底破碎!
他以為自己可以像大哥一樣接受父母離異的事實,他可以寬大的接受父母理性的選擇,他可以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會變,但是一切都只是他的以為……
事實上,他脆弱得不堪一擊,他開始放浪形骸、遊戲人間,只要不放下感情,他就不會受到傷害,他就可以保護好自己……
翻身下了床,他信步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以手掬水洗臉,好讓渾沌的神志清醒。
他站直身子,從光潔的鏡中看見滿臉水痕的自己,恍然間,花仙芷帶著晶瑩水淚的臉龐與鏡中的他重疊在一起——
你愛我嗎?
她帶著一絲期待及灰心的問話在耳邊不斷迴響著,她離去前的淒楚神情一直教他牽掛,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腦中不斷播放,鼻間彷彿還嗅得到她的香氣……
「Stop!」他一掌拍上鏡面,制止腦中飛揚的思緒,「不要再想了!」
她已經離開了!她不會再出現了!她已經……
突來的恐慌席捲了他的心,一想到他將見不到她,他竟有種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他想要去找她!他想要去挽回她!他想要告訴她說……
「說什麼?」看著鏡中的自己,靳陽冷嗤一聲,「說你愛她嗎?可笑!你是個不懂愛的人,你忘了?你不會愛人!」
他比誰都瞭解自己,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人,自從他知道只要付出感情就會受到傷害後,他就膽小的不敢付出,自閉的封起一切情感,一切都只是為了保護自己——
鈴鈴鈴——客廳的電話聲尖銳響起,驚醒了靳陽的深思。
他隨手扯下毛巾抹了抹臉後,快步走出浴室,正巧聽見答錄機接聽電話,對方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了出來。
「小弟,你今天有空嗎?我想在你出外前見你一面,下午兩點我有空,喝杯咖啡聊聊吧!」
靳煦說完,電話也隨之掛斷。
靳陽呆立在原地,目光不經意掃向廳內打包好的行李。
明天,他就要遠行!他即將要離開台灣,如果可以,他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