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段小樓
公子想必是指二公子杜烈火,而杜郎說的恐怕就是杜乘風本人,至於那妙計,應該是上回他趁著元梅到鎮江收購新米時,偷偷跑去找惜竹,想要拐騙彩饌齋那件事。
杜乘風這下才恍然大悟,原來陸元梅是來要回他這個禮的,他越想越惱,一把揪住小廝的衣領,惡狠狠地看著他。
「你幫著主子助紂為虐,知不知道犯了什麼大錯啊?」
小廝一看杜乘風真翻臉了,立刻大聲說道:「我們梅姑娘有說過,杜……杜公子若要想修理小的,得先看看第二個卷軸。」
「好,我倒要看看她怎麼救你。」
小廝戰戰兢兢將第二份卷軸打開,大家一呼百諾上前探看,只見聯上寫著——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這八個字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有些人還竊竊私語,認為這道理是可以說得通的,兩家的私人恩怨,是沒必要牽累到下人的。
杜乘風將小廝放開,最後,他沉住氣,雙手往身後一放。「還有什麼驚人妙語,一起亮出來吧!」
只見小廝俐落地解開卷軸,也是清清朗朗的八個大字——
禮尚往來,彼此彼此。
這八個字看得眾人是面面相覷,有些人還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佩服起陸元梅這般神機妙算,至於,這裡頭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關係,恐怕只有杜乘風與陸元梅兩個人心裡明白。
好一個陸元梅,看來,這輩子是跟她沒完沒了的了。
第二章
「各位,天玉貨棧就在前頭,大伙再提起精神點,我們就快到了!」
經過十來天的路程,杜烈火所帶領的馬隊.終於看到進入西安的市碑。
位於馬隊最前頭的杜烈火,身著寶藍長衫,腰間繫佩一塊和闐古玉,一頭放浪不羈的長髮,看似雜亂,實則層次分明,額間烙有一記烈火圖騰,一對劍眉剃銳飛揚,有著威而不霸的峻氣。
騎在馬上的他,英姿煥發,神采奕奕,精神可說是相當愉悅怡然。
「這次梅姑娘還真夠意思,明著跟咱們大表哥鬥得火熱,可暗地裡,還是挺照顧咱們馬幫的。」范曄從杜烈火身後輕快地趕了上來,未脫稚氣的臉龐,還帶著三分少年的生澀嫩氣。
「對對對,他明著跟大表哥鬥得火熱,可暗地裡還真挺咱們馬幫的。」另一旁挨近杜烈火左側的范暉,與范曄有著同樣冠玉般的臉龐,這對雙胞胎,可說是杜烈火的左右手,馬幫裡裡外外的事,少了他們倆可就辦不成事。
這對兄弟天生寶裡寶氣,有他們在,再怎麼漫長的路程,似乎也就不再那麼枯燥無味。
「我再次警告你,別再學我說話,聽見沒有?」兩人確實是不折不扣的雙胞胎,這對兄弟自幼就相當崇拜二表哥杜烈火,因此,當兩人剛過弱冠之年,就立定志向,拜別父母,離開開封老家,從此跟在杜烈火身邊,一同打理馬幫業務,也順道看看杜烈火怎麼做生意。
范暉鼻頭一擠,嘴裡喃喃念著,「我再次警告你,你也別再學我,聽見沒有?」
「你們兄弟倆可不可以一天不要鬥—嘴,要再這樣吵得我耳根子無法清靜,你們就給我回開封老家,從此別到杭州來了。」這一記恫嚇,引得坐騎附近的幾位弟兄笑話不已,二十郎當的少年,竟還像個三歲小童鬥嘴,怪不得杜烈火要罵人了。
「二哥,這萬萬使不得,我才不要回鄉下去當個米蟲,要我成天無所事事待在家裡等著發霉。我才不幹。」范曄頭皮一麻,死都不願意。
「就是嘛,除了例行性跟那些農人收田租外,我們兄弟倆根本就沒別的事做,要我們成天待在家裡看我爹擦拭那些古董,看我娘摸著那些珠寶傻笑,這會悶死人的。」范暉當然也不願回去,好手好腳,成天無所事事,遲早會出大事。
「就是嘛,我們兄弟倆在家就沒別的事做,這會悶死人的。」范曄說完,范暉立即抓到他的把柄。
「哥,這回是你學我了吧!」
范曄一想,這臭小子,當場就給他一記回馬槍,還真不把他這老哥放在眼裡。
眾人聽了呵呵笑著,這對活寶,真沒了他們,這一路上,還挺枯燥無味的。
正當眾人沿著渭水河岸,一步步朝向西安前進時,河岸的另一頭,突然傳來蹄聲,緊接著塵土飛揚,舉目望去,一片漫天狂沙。
一名穿著鮮艷華麗,頭上戴著四稜花帽,裙邊滾有七彩緄帶的女子,駕著一匹白底赤斑駿馬,沿著河岸,壓低身子,拚命朝前奔去。
後頭不遠處,則有四名穿著勁黑,高頭大馬的男子,同樣騎著快馬,尾隨在女子身後。
這四人看來來勢洶洶,不停策馬狂奔,好像沒將前頭這姑娘抓到,絕不善罷甘休。
「二公子,從那服飾看來,好像是個回族姑娘!」杜家兩代家臣羲公,捋著白髯,目光深遠地望向河岸另一端。
「管她是哪一族的姑娘,對方有難,我們都應該挺身相助。」杜烈火刻不容緩,雙腳朝馬腹一夾,大聲喝道:」范曄、范暉,你們兩人隨我來,武師和老六,到前頭吊橋邊,聽我指令行事,其餘的人留在原地等候命令,明白嗎?」
眾人領命,各就各的崗位行事,一馬當先的杜烈火,策馬狂奔,他鼓起丹田之氣,朝向河岸另一頭喊道:「姑娘,前有一座吊橋,快從那邊過來,,」
對岸女子在緊急之中,忽聞杜烈火的聲音,這下恍如天上降下神兵,指引出她一條生路。
她循著杜烈火指引的方向,快馬加鞭,朝吊橋頭而去。
後頭四名迫兵,發現突然冒出一群多管閒事的傢伙,自然也是急如星火,手中的馬鞭更是不停抽著馬臀,咻咻作響。
這條吊橋長約十五尺,寬僅二尺,底下渭水湍湍奔流,行人走在上頭已是險象環生,更別說要策馬越橋,那更是難如登天。
那名回族女子將馬騎到吊橋頭,看到橋晃道窄,心中不免一驚,她微微滯愣一下,停在橋頭,不敢再踏前一步。
「快,別怕,我在這頭等你,別緊張,謹慎點就行了。」杜烈火在橋的另一頭喊著,他一直大聲叫喚,可對岸的回族女子始終躊躇不前,想沖又沒那勇氣。
回族女子心中不斷嘀咕著,這男人嘴巴光會說,沒看
到這座吊橋搖得這麼厲害嗎?而且僅有兩人並肩左右的寬度,她又不是江湖賣藝,騎術又並非那樣精湛,要她硬闖這座吊橋,談何容易。
眼見後頭追兵就要到了,那回族女子還沒任何動作,杜烈火又大聲叫喊,「好吧,那你別動,我去帶你過來。」
這下說的還有點像人話,女子心中頓時一暖,臉上不禁微微揚起笑意。
這時,杜烈火將韁繩一扯,想也不想就朝橋面策馬而行。
在搖晃不定的橋面上騎馬,可說是一項艱難的任務,若非騎術精湛,恐怕稍一不留神,便落得人仰馬翻,沒入滾滾渭水之中。
佇立在吊橋兩岸的人,莫不屏氣凝神看著這緊張驚險的畫面,而那四匹快馬,見到有救兵趕到,更是策馬疾駛,非得要在杜烈火過橋前,先將這女子抓到手不可。
就在追兵身影漸漸出現在吊橋頭時,杜烈火的坐騎也正好通過吊橋,他看著驚魂未定的回族女子,連忙對她說道:「快,坐上我的馬,我帶你過去。」
早已不容她考慮的餘地,女子將身一躍,迅速從自個的馬兒背上跳了下來,並在杜烈火的幫助下,安全地跳到他的馬背上。
「你坐好,把眼睛閉上,我要衝嘍!」一記馬嘶長鳴,馬兒兩隻前腳高高舉起,他將那回族女子護於胸前,想也不想,筆直朝原路快馬離去。
就在兩人一馬來到橋中心,後頭追兵正好趕至,四人也想追上前去,但這吊橋橋身太過單薄,能否撐得住四人連馬的重量,猶未可知。
橋身不斷發出咿咿呀呀聲音,早把那回族女子嚇得臉色蒼白,她偷偷地將眼珠子朝下瞄看,滾滾黃泥,滔滔江水,濤聲大到彷彿就在咫尺,她緊緊蜷在杜烈火胸前,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怎麼這麼高呀!」
「不是叫你別看了嗎?」一手持韁繩,還得一手掩住她的眼睛。
這時好死不死,一陣疾風吹來,將吊橋搖晃得有如搖籃,整個重心一下偏左,一會偏右,澎湃的江水如一條會吞噬萬物的巨龍,隨時隨地都要將兩人給一口吞入腹中。
「發生……什麼事?怎麼這麼暈啊?是……是不是繩子快要斷掉了?」
「別怕,一點小風而已,不礙事的。」他收緊韁繩緩行,嘴裡不斷說著寬慰人心的話,試圖安慰懷中女子。
這是小風嗎?女子精緻的小粉臉早就刷得白兮兮,她是被魔附了身,還是被鬼嚇傻了,幹麼聽他的話走這吊橋,剛剛要是再往前走,或許很快就會碰到森林、碰到狹谷,要怎麼逃,有的是機會,沒必要賣這命,萬一她香消玉殞,掉進江裡,被族人知道,鐵定丟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