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葉崴
原本在客廳爭吵的兩人,全被她的出現嚇了一跳,同時驚呼一聲。
「小蘋?」
「羅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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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迎農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懷裹抱著一個哭泣不停的女人,他卻一點都不知道她幹嘛哭,更不明白她要哭幹嘛不找別人哭,卻找上他,更扯的是,一見到他二話不說便撲向他哭倒在他懷中,讓他連擋都來不及擋,身上這件原本還想再穿兩天的制服,現在好了,看來今天就得洗了。
最奇怪的是——他竟沒打算推開她,甘心忍受她的「摧殘」。
「喂!你別哭了可不可以?」
幾乎像是過了一世紀久,眼見肩頭都濕了一大片了,韋迎農不得不推推她說著。
「嗚……」傷心的人兒不理會他的不耐煩繼續哭著。
其實羅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那個房子,尤其在聽完那駭人聽聞的內幕後,雙腿竟還能有力氣跑出家門,只知道在那兩個人面前,她死也不掉一滴眼淚,只懷著滿腹恨意想逃得遠遠,最好永遠別再看到那兩個人,聽到那件事。
誰知這一跑竟不知不覺中跑到韋迎農的家門外,一見到牽著單車剛回到家的韋迎農,便無法自己的撲上前去開始嚎啕大哭,只覺得自己像是傷痕纍纍的傷兵,全身都痛,十八年來第一次想如此放肆大哭,硬要發洩心中那股隱藏許久的不平。
「喂!你停一停,好不好!」韋迎農這次用力推推她,打定主意不讓她繼續在肩上鬧水災。
「借哭一下會死啊!」一離開依靠羅蘋那股怨氣又來了。
「不會死,但會很難看。」
「怎麼很難看!小氣鬼!」這話語氣有點怪他沒有同情心。
明知她應是受了某個很大的刺激,才會有此種舉動,韋迎農還是給她陣嘲諷,戲譫說道:「我怕等會那些買菜的阿婆經過,會以為我欺侮你或是讓你懷孕了,卻過河拆橋不認帳。」
「閉上你的烏鴉嘴。」
「好,我閉上烏鴉嘴,你可不可以也閉上那張像變形蟲的嘴不要再哭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載我去兜風。」羅蘋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出另一個要求。
「還要我載,你自己的單車呢?」
「逃的太快,沒騎出來。」
「好吧!你等等。」
沒想到韋迎農沒邀她坐上單車,反而將車子牽入家門內,另外牽出一輛山葉越野機車。
「哇塞!你真的很闊耶,竟然買得起這麼酷的車子。」羅蘋一見那輛閃閃發亮的重型機車,眼淚也忘了流了,撐大眼珠子瞪著。
「要兜風就上來!廢話少說。」因她的表情而顯得有些驕傲的韋迎農,卻故意裝出一臉不在乎的臉孔,不理會她的大驚小怪,拍拍機車後座命令著。
「你有駕照嗎?」跨上後座的同時,羅蘋不忘問聲,韋迎農瞪瞪她沒好氣地說:「有啦,就是沒有也摔不死你,坐好,沒抓牢摔下去別怪我。」
羅蘋還來不及問到底要抓哪裹時,車子已發動了,她只來得及抱住他的腰,這時,機車也向巷頭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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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在寬廣的外環道路急速飛馳,羅蘋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知是因為速度,還是因為與韋迎農如此貼近的關係,竟起了另一種變化,爺爺跟那個號稱是她媽媽的人之間的爭執,一下間似乎都不重要了,在她心中僅存的記憶就只剩載著她飛馳的機車,以及手中環抱的這個人,她真希望一切就停留在這一刻。
不知騎了多久,羅蘋在乍然的寂靜中清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韋迎農已經將車子停在另一個河堤上,她記得這是淡水河的出海口,國中郊遊時曾來過一次,當時她就愛死了這個地方,只可惜就那麼一次,她再也沒來過,沒想到今天卻能舊地重遊,羅蘋跨下機車,貪婪地吸一口海風,人頓時清明了起來。
「喜歡這兒嗎?」
「嗯!很喜歡。」
「從小我就愛到這邊來玩,小時候我住舅舅家,就在河的那一頭,看見沒,就是那棟灰色水泥兩層樓的房子。」韋迎農拉過她,指著對岸說著。
「看見……但是……你怎麼過河的?」這附近並沒有聯接的橋啊!
「騎單車從那座橋繞一圈過來不就成了。」韋迎農指指遙遠的一座水泥橋說著。
「那麼遠?」羅蘋瞇起眼看著,要不是韋迎農的提示,她幾乎看不見那座橋,可見這段距離有多遠。
「這哪算什麼,為了自由的空氣,再遠我都願意去。」
「看不出你從小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孩。」
「不是多愁善感,是環境所逼。」
「瞧你說的那麼可憐。」
「可不可憐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來,這邊坐著,等會兒夕陽就下山了,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看那玩意兒嗎?」說著,真的牽起她的手面對著出海口坐了下來。
羅蘋被他這一帶,這才發現從剛才下車到現在,她的手都自然地被他握在手掌中,只是現在變得更緊了些,奇怪的是,她竟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
只是,當聽他那副霸氣的口氣,不禁又跟著逞起口舌之快,「你又認識多少個女孩子了,講得這樣篤定,告訴你,本姑娘偏偏就不愛看夕陽,我只愛看日出,怎麼樣。」
「哦!奇怪,我怎麼覺得有人說話的調調好像吃味的模樣?」韋迎農乾脆擺出一副大情聖的德行,氣得羅蘋真想扯破那張鬼臉。
「鬼才吃味,自大狂……」
「好,別生氣,你愛看什麼就看什麼,這總可以了吧!現在可以說說剛才為什麼會有那種丟臉的舉動了吧!」
「什麼丟臉舉動。哭,乃是情緒發洩的一種正常反應,有什麼好丟臉的。」羅蘋義憤填膺答著。
「喔!是,大小姐,你說什麼都有道理,那可不可以告訴不才我,是什麼事情讓你有這樣的情緒發洩。」韋迎農看看她,原想以嚴肅的口吻問這問題,卻又怕勾起她的傷心,乾脆順著剛才的氣氛問著。
羅蘋回望他的凝視,心頭起了陣莫名的悸動,有點被他真誠的眼神所迷惑,突然陷入一陣沉默。
「怎麼不說話了呢?」韋迎農不解地看著這一下子恰北北,一下子又安靜地像小貓的傢伙,不知她腦袋瓜子裹又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該從何說起。」
的確,她自己到現在都還無法真正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她憑空多蹦出一個母親來了。
韋迎農做了個昏倒狀,他最受不了女人這樣婆婆媽媽,沒想到他一向視為與眾不同的羅蘋也跟一般人一樣。
「天啊!就從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起啊!從何說起!」
看出韋迎農眼中的不耐煩和鄙視,羅蘋非常不服氣,劈頭一句,「活了十八年我突然蹦出個母親,你要我怎麼說。」
「母親?!」韋迎農帶點傻氣地重複問著,「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什麼時候蹦出個母親來著。」
「就是說啊,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竟不是個孤兒,更不是個棄嬰。」羅蘋苦澀地說著,多少年來她不知為此自卑過多少次,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都是假的,她真不懂那個自稱跟她毫無血緣關係,其實是親爺爺的羅不凡到底是何心理,竟然這麼狠毒騙她十八年。
「你怎麼知道的?」韋迎農坐直身體嚴肅地問著,面對這驚人的消息量他以往再怎麼玩世不恭也不禁正經起來。
「不小心偷聽到的。」羅蘋攏攏頭髮輕描淡寫地說著,當下她將在窗外聽到的所有對話說了一次。」駱煒?!那個知名的導演駱煒?!怎麼可能!」韋迎農上下瞄了她一眼,一副相差甚多的表情。
羅蘋往他肩膀一槌,怒聲道:「你幹嘛?瞧不起人啊!我為什麼不可能是她的女兒,這是事實。」
說話的語氣像是壓根忘了,自己一路上還在心頭直嚷著,絕對不承認這檔事的決定,沒想到被韋迎農這一激卻說出真心話,老天知道她是多渴望一個母親。
「好了,別槌了,開開玩笑嘛,這麼當真,不過,沒想到你竟是她的女兒……」韋迎農若有所思地加這麼一句,臉色瞬時變得深沉不少。羅蘋當然也感受到了。
「怎麼?你認識她?」
「不是我認識她……先別談我了,先說她怎麼會拋棄你?」
「其實我也不清楚,不過今天看她的樣子好像拋下我並不是她的意思,而是我爺爺命令她拋下我。」
「你爺爺?」韋迎農越聽越迷糊。
「這一切好像又得從我爸說起。」
「你爸爸!」這下好了,一個棄嬰一下子不僅蹦出個母親,連父親也蹦出來了,韋迎農都糊塗了。
「哎呀!我說過我沒聽清楚他們談話就跑出來了嘛,事實是如何我怎麼知道。」羅蘋這下倒真有些後悔,剛才不該在他們倆為誰對誰錯針鋒相對時就跑開,落得現在對所有事一知半解,心頭也悶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