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鄧芸
葛書槐臨去前,壓低聲音跟真情說:『住在別人的地方不比自己家,自己小心點。』叮嚀後,便趨步跟上小喜。
真情看著葛書槐的身影,嘴巴喃喃念道:『自己小心點!』他會真的關心她才怪!
說明白了,他還不是怕她萬一出什麼狀況,會害他顏面無光。唉!他就是會這樣有意無意間,惹她心煩。站在門前,看著眼前的荷花及荷葉隨風搖曳,她信手摘來一片圓潤的荷葉,荷葉上的水滴順著葉脈滑下,讓她的心也跟著往下沉。
『我的心就像這葉脈上的水珠兒,終日隨著搖曳的荷葉,不知該滑向何處。荷葉呀荷葉,哪裡才是我的歸處?』她喃喃的念著,眼前開始一片模糊。從來不容易傷懷的她,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難道是愛情讓她變成這樣嗎?她篤信的愛情,讓她作下了嫁給書槐的決定,但她卻忘了,愛情是兩情相悅的事,不是她一廂情願的以為啊。書槐呀書槐,你會是我情感的歸處嗎?
待真情小憩片刻後,已是落日黃昏。
她在房間待得無聊,於是想去找書槐談談天,巴望著時間可以過得快點。她走到轉角處,尋到另一問房,正欲敲門時,門卻由裡面打開。
『葛姑娘。』開門的人是小喜。真情朝裡頭望了望。
『嗯……我大哥是住在這裡吧?』
『是住在這裡沒錯,不過他現在不在房裡。』
『那他去哪兒了?』怪了,這是書槐的住處,她這婢女沒事往裡面跑做什麼?
『大人請他上大廳敘敘。』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呢?』她就是不喜歡書槐身邊有別的女人存在。
『喔……我……』小喜差點忘了,她是偷偷摸摸來的。
『我來替葛大夫添茶水的。』
唯恐真情再問下去,她忙道:『我還得幫小姐煎藥去,那我先退下了。』
真情看著小喜匆匆退下,心裡禁不住起了懷疑。添茶水?那她怎麼沒瞧見她提著茶壺呢?不管了,反正書槐那兒也沒什麼好讓人偷的東西。既然找不到人可以聊天,那她就到荷花池畔逛逛吧。走到池畔,真情看到有個小東西在石頭上跳來跳去。哇!是金線蛙兒呢!家裡園子裡的水塘中,也住著同樣靈活的小東西呢!她快步走下拱橋、挨著池畔,想再多看它幾眼。可那小青蛙跳得又高又快,一會兒沉入池中,一下子又躍上滿佈青苔的石頭
『小傢伙,別跑啊,乖乖待在那兒,讓我瞧瞧嘛!』真情在池畔追逐水裡的小東西,一個踉嗆,競落進了荷花池裡。
她不諳水性,掙扎了幾下,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溺死的時候,一隻強壯有力的大掌,將她從水中拉起。
『咳咳……咳咳……』一陣痛徹心扉的咳嗽,讓真情吐出一口池水。
『葛姑娘,你還好吧!』救起她的男人,關心的問。蕭真情看著眼前這個救了她的男人,他長得不醜,但是挺立在臉中的酒糟鼻,讓他端正的五官失色不少。
『我……咳、咳,我好冷。』
全身濕透的真情,渾身打著哆嗦。
『來,我帶你回房換衣服,不然等一下著涼就不好了。』
那男子體貼的說完,又朝身後的人嚷著:『快準備熱姜茶給葛姑娘去寒。』他扶著真情回到荷畔小築換衣服,這一段時間,他則一直待在門外等著她。
須臾,真情換好了衣服,打開了房門。她不想請陌生男子進入住處,縱使他救她一命也不行。
『公子,謝謝你。』真情想起方才落水的糗事,臉便不自覺紅了起來。
『在下是尚知府的獨子,名叫尚得志,請葛姑娘多指教。』紅紅的鼻子,讓尚得志看起來有點滑稽。
『尚公子,你怎麼知道我是誰?』真情將頭垂得好低好低,她真是羞死了!書槐若是知道她落水被尚公子救起,不知道要怎麼責怪她呢。
『他當然知道你是誰!』葛書槐的聲音在尚得志身後響起。
咦?他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沒看到?真情的疑問眼神落入葛書槐眼中,他只是瞪了她一眼,算是表達心中的不快。
『葛兄,方才令妹落人荷花池中,幸得我及時救起。』尚得志馬上說明。
『謝謝尚公子。』葛書槐眼光依舊放在真情身上。
『多虧尚公子「及時」趕到。』他冷冽的語調,讓真情忍不住抬頭看他。他這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難道他一點都不關心她的死活?
葛書槐也不明白自己心裡的感覺是什麼,他只知道方才在大廳和尚大人、尚得志談起真情的時候,就有股不悅的情緒圍繞著他。尤其當尚大人誇獎真情的美貌,以及尚得志聽了以後,急急奔向荷畔小築來的模樣,好似有人要搶走他珍藏寶物般似的,讓他難受無比。他不、喜歡別人談論真情的美貌,問他為什麼,他也不清楚,但他不想多花時間去細想。
『女孩子家如此輕率,成何體統!還不閉門思過一番?!』葛書槐教訓了她一下。你最好馬上關上門,別再讓尚得志接近你。他又在心中補了一句。
而真情和他就好像心有靈犀似的,因為他真的看到真情乖乖的進了房間。
這時,他才回頭向尚得志說:『尚公子,很抱歉,恕葛某不能招呼你,我還得進去看一下舍妹的狀況,不送了。』說畢,他便不理會尚得志的逕自進屋了。掩上門,真情委屈的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壞書槐,不關心我就算了,還罵我。』淚水自她眼中不斷流下,真情愈哭愈傷心,一點也不想停下來。
『剛才有沒有受傷?起來讓我瞧瞧。』隨後進來的葛書槐異常溫柔地問。真情抬起頭,用佈滿淚痕的臉看著他,又伸出手指頭朝他的手臂掐下去。
『啊……』葛書槐吃痛的喊出聲。
『你在做什麼!』
『原來不是夢啊!我還以為是在作夢。』眨著大眼,她反諷的問:『你會關心我?』
『你掉到池裡嚇傻了嗎?胡說些什麼話。』葛書槐板起臉嚴肅的說:『快讓我看看。』他將她的衣袖拉高,檢視她白皙的手臂,看看是不是有瘀傷,然後又將她扶起,正欲拉開她的裙擺時,卻被真情推開制止。
『你要做什麼?!』她瞠大眼,一副遭人非禮的樣子。
『看看你有沒有受傷,好替你敷藥啊。』葛書槐不解她為何大驚小怪。
『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真情提高聲調。
『你說什麼笑話!我們是夫妻,還談什麼男女授受不親。』葛書槐呵呵大笑兩聲。
『現在不是!三年以後才是。』真情一本正經的說。
『你……』葛書槐一時語塞,這可是他自己設下的屏障。
『現在情況不一樣,別固執了。』
『是你固執,不是我固執。是你執意要三年的自由,不肯接受我已成為你妻子的事實。』
葛書槐說不過真情,憋住一肚子的火氣,將藥瓶子擱在桌上,『隨便你,自己上藥吧。到時候別又怪我不關心你。』說完,便氣沖沖的甩上門離去。
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歸於平靜,葛書槐離去後的冷清空間,讓真情覺得很孤寂。她咬咬唇,然後走到桌邊,拿起那瓶書槐為她準備的藥。撫著藥瓶,她心裡嘀咕著:他幹嘛要生氣?她說的話並沒錯呀!況且,那些保持距離的屏障,全是他自己設下的,她只不過是提醒他而已嘛,有需要發火嗎?難道……他會發火,是因為尚得志出現的關係?原來,他也怕別的男人搶走他的妻子呀!一道完美的弧度,慢慢的在真情唇畔漾開,那笑意裡,溢著滿滿的甜蜜。
第五章
葛書槐生氣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忿忿的朝茶桌捶了幾下。拳頭因捶在桌面上的疼痛,讓葛書槐清醒許多。他為什麼要如此生氣?雖然他言明三年內要和真情保持兄妹情誼,以免為情不可自拔,但卻也不希望看到別的男人,對妻子的美貌垂涎不已。
『盡早離開尚知府,免得尚得志覬覦情兒。』葛書槐念著,心裡也有了決定。他立即起身,想去探望尚依依,但願她病情有起色,好讓他放心的離開尚知府。
尚依依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撫著葛書槐神醫藥典的手稿。這本手稿,是小喜剛才從他房裡偷來的。
『小姐,我剛才在葛大夫房門外,遇到葛姑娘呢!還好我夠機靈,把這本手稿藏在懷裡。』小喜為偷得葛書槐的神醫藥典而沾沾自喜。
『還好你夠聰明,反應快。』尚依依高興極了。她知道葛書槐不會待在尚知府太久,為了製造再見面的機會,她必須留下他身上的一樣東西在府裡。
所以,她要小喜趁葛書槐不在的時候,偷一樣他行囊裡的物品,結果,小喜竟然偷了這本葛書槐看似花了多年心血所寫的手稿。
叩叩叩——突然,外頭有敲門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