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方蝶心
他騰出未受傷的左手,用掌心承接住她潰堤的眼淚,「別哭。」他的話語很簡短,卻夾帶著無限的深情,讓她怎麼也止不住氾濫的淚。
「對不起,我只是……」她哽咽的說不出話,因為好擔心、好擔心。
裴君右手忙腳亂的擦拭著奔流而不受控制的眼淚。
「上來。」
她含著眼淚,一臉不解的看著樊孝昀。
「躺在我身邊,讓我抱抱你,你累了,好好睡一覺。」
「我會撞傷你的。」她用雙手密密實實的包住他大大的手掌。
他費勁的把身體挪了挪,「別因為照顧我,把自己身體弄壞了。快上來廠他沉下聲命令著。
「嗯。」她吸了一下鼻子。
她乖乖的在他身側躺下,他大手攬住她,「別哭,快點睡。」
裴君右把臉埋在他胸膛,掌心熨貼著他的心口,感覺他有力的心跳聲,「阿樊,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你活跳跳的在我面前。」
「我知道,別說話了,快睡。」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讓彼此的氣息包圍著兩人,給兩人都有個好夢。
交握的手掌溫熱著彼此,然而看著裴君右疲憊的睡容,樊孝昀卻怎麼都無法入睡,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君右永遠的免於危險?
白色的病房裡,兩人的身軀在窄小的病床上貼近,緊握的手、純真的模樣,像是一對天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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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過去,樊孝昀的傷勢已經漸趨痊癒,可是裴君右卻察覺他越來越沉默,常常老半天不吭一聲,人躺在病床上,但是眼睛的焦距卻不知落在遠方的何處,而且不時散發頹冷、索然的神情。
「阿樊,在想什麼?」她輕聲的喚道,生怕會嚇到他。
他只是露出那千篇一律的笑容,什麼話都沒有說。
一樣的結果!
裴君右拿著電動刮鬍刀,「我幫你。」靈巧的在他臉上來回使著刮鬍刀,她明白,阿樊不想說的,怎麼逼他都沒用。
雖然他會順從媽媽的生活規定、服從每一個要求,但並不表示他連心裡的想法都會改變,他還是保有他固執的一面。
她當然希望他有自己的堅持,但是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她卻心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情緒,眼睛因而氤氳著一層薄霧。
關上電動刮鬍刀,機器的聲響已然停歇,她握著他的手,「摸摸看,可以嗎?」她試圖扯出一絲笑容。
「好,謝謝。」他的手被動的在自己下顎拂了一下,隨即又意興闌珊的發怔。
裴君右再也忍不住了,她從身後緊緊的摟著他,「阿樊,你怎麼了?別總是不說話啊廠她的眼淚像潰堤的水,她把臉深埋在他背後。
他無奈的把手心撫上她纖細的手腕,拉過她的身子,把她摟在懷裡,心裡五味雜陳!他是那樣不捨,卻又束手無策,這次是他身上中了兩顆子彈,那麼下次呢?誰都不敢保證。
他受傷不足惜,但是君右可是他捧在手心上呵護的寶貝,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冒這個險。
「阿樊,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不要不說話。」她的眼淚不斷的沁出。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沒有冷落你的意思,別哭。」他雙臂圈住她哭得顫抖的肩膀,柔聲安撫著。
「不是,我知道你有事瞞我!」她緊緊攀著他,生怕一個鬆手,就會永遠的失去他。
「你別多心,我只是睡太久,睡得精神都懶了。」他好聲好氣的安撫著情緒激動的她,像是在安撫一個哭鬧的小娃娃似的,大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真的?」她還是半信半疑。
「當然,」將她稍稍推開一些距離,他看著她的臉戲譜道:「你有黑眼圈,還哭得眼睛紅紅的,雖然裴媽媽老說紅色漂亮、黑色大方,可是全兜在眼睛上,很恐怖!」擰著她的臉打趣說著。
「又欺負我!」裴君右這才釋懷,「今天別趕我回去,我想在醫院陪你。」她乘機要求。
「都要出院了,你還來睡這裡幹嗎?小心著涼。」
「可晚上一個人在外面我會怕,我不敢回去。」她索性要賴,固執的就是想留在醫院陪伴他。
「又是裴媽媽教你的?」他一半肯定,一半疑問。
她躲在他身前磨蹭著,不回答。
「君右。」樊孝昀喚。
她仰起頭,「嗯?」淚水洗滌過的眼睛照照生輝。
「以後不可以再愛哭了。」他深情款款的視線鎖在她臉上,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臉,在眉心輕輕的落下一吻。
她微赧著點頭,心中那股不踏實的感覺又不安的升了上來,因為他的眼神深情中有種訣別的意味……
不想再讓多疑的思緒攪亂自己,拂拂頭髮,她送上自己的唇,只為了讓自己擁有沉醉的樊孝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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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作出決定了。
惟有離開,才能夠避免君右被牽扯在這訴訟案的弔詭中,他決定放開她。
樊孝昀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手上香煙的煙裊裊上升,整個人彷彿站在一層煙幕之中。
門被打開,接著是靈巧的腳步聲,「阿樊,下午的天氣很好,我們出去散散步好不好?」裴君右抱了一束百合走進樊家,手上還拿著許多東西,「這花很漂亮吧?」她笑逐顏開,要他回頭看看手上的百合。
因為婚禮的腳步接近了,她的笑容總蘊含著待嫁女兒心的喜悅,整個人容光煥發,活脫脫是個美麗的新嫁娘。
樊孝昀恍若未聞,一徑的看著外面。
「阿樊?」裴君右放下手上的東西,腳步躊躇。「阿樊,你怎麼在抽煙?!」方才只聞花香的她有點詫異他手上燃著的香煙。
阿樊是不抽煙的人,甚至厭惡香煙的味道,可他今天卻破天荒的把自己包圍在香煙的氣息裡,這……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回去吧!婚禮取消,以後不要再來了。」他轉過身來,語氣裡充斥著陌生的疏離、冷淡,香煙被捻熄了。
「阿樊……」她錯愕得不知說什麼,睜大水汪汪的眸子,直凝望著他,「是不是我打擾你……」
「我們分手吧!」他上前一步,凝重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又避開目光。
他臉上是她陌生的表情,蕭索冷峻、諱莫如深,那根本不是他該有的模樣!
冷靜的語調平淡得/L乎察覺不出他真正的意思,然而越是冷靜,越是像一把銳利的刀刃,筆直的朝她射來。
「阿樊,你在說什麼?」她斂起先前的笑容,不可置信剛剛所聽到的,背脊無端的升起一股寒意。
「我無法愛你,所以請你離開,放了我——」樊孝昀驟然疾言厲色的對著裴君右大吼,一步又一步的往前逼近她,直到將她逼進了牆角,「不會有婚禮了,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已經受夠了——」他奮力的揮甩著手臂,說完迅速的旋過身背對著她。
裴君右被他這失控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一路退到牆邊,她揪著衣襟輕晃著頭,眼淚反倒先被逼了出來,她捂著嘴巴叫自己忍住,然而一聲啜泣無預期的逸出口。
「要哭回家再哭,不要用眼淚來博取同情。」他再度轉過身,不是說些安慰的話,而是再一次的傷害她脆弱的心。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豆大的淚珠翻出眼眶,筆直的墜落、墜落……
他冷漠的看著她,隨即雙手捧起她帶來的東西,全數塞在她懷中,扣住她纖瘦肩膀使勁將她一轉,將她推出大門,「滾出去、滾出去,我不愛你、不可能愛你——」
「阿樊,聽我說……」她還想跟他說些什麼。
樊孝昀凶狠的扣住她的頸子,存心不讓她安穩的呼吸,「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下一秒,用力扒開她攀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滾——」他使勁一推,不在乎是否會害她受傷,隨即把門掩上。
砰!大門一關,裴君右已被完全的隔絕在外。
她跌坐在冰涼的地上,望著一地四散的東西,茫然的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讓阿樊狠心與她決裂,眼淚無意識的氾濫,一顆心七零八落的無從收拾。
她緩慢的將掉了一地的東西拾起,慢慢的貼近樊家緊閉的大門,用呢喃的語調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找你。」然後轉身走回自己的家。
始終靠在門後的樊孝昀頹喪的揉著太陽穴,兩道劍眉聚攏著,從門上鑲著的透視貓眼,裴君右所有的無助盡收眼底……
強忍著想奪門而出呵護她的衝動,他知道君右還會再來,可他不能保證自己是不是還有勇氣面對她,快步的走向房間收拾東西,他決定讓自己先——步消失。
「老闆,那個香港的案子我接了。」
「好吧!順便放你到香港玩一玩,我不介意你帶未婚妻同行。」元振坐在辦公室裡游哉悠哉的蹺腳、喝茶。
「不會有婚禮了,請把我的行蹤保密,如果有人間起,就說我辭職回美國。」他頓了一下又說:「廣興的後續我希望自己收尾,雖然官司贏了,但是我挨了兩顆子彈的仇,我要連本帶利一併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