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方菲(淺野薰)
自始至終她都錯了,而且錯得離譜,當她含淚離開的那一刻,薄震宇照例沒有挽留她,可見她還低估了他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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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舞茉又本能的看向對面的高級公寓,這次她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她發狂的奔了過去,一口氣跑進薄震宇的屋裡。
她開始翻箱倒櫃,把她的衣服、內衣褲、牙刷、梳子、絲襪、拖鞋、化妝晶、CD光碟、書本雜誌……一古腦扔進大大的垃圾袋裡。
原來,這段月子她已經是「住」在這兒了,她不捨的在屋裡繞著走,跟每一個角落說再見。
他們曾在這張沙發上瘋狂做愛;曾依偎在地板上聽音樂;曾流連在陽台上看星星;曾在廚房把香檳噴灑了一地…
然後,她又走到他的車庫做最後「巡禮」,他共有十二部車子,每部都有一個位置擺放,而她卻始終擺不進他心裡一個小小角落。
他愛他的車多過愛她,不!或者說他根本沒愛過她,可恨的是,她一直、一直不斷的以為自己可以感動他,有一天他會愛她。
為什麼還不放手?放手吧!也放過自己。
但她卻妒恨起這些比她「幸運」的車子,心中驀地興起恐怖的念頭。
舞茉衝回屋裡,拿了車鑰匙關掉所有的警報系統,決定讓自己放肆一次。
「砰!鏘鏘!」
她用鎯頭奮力一敲,車子的玻璃應聲碎裂,接著是引擎蓋翹起,車身全是凹痕脫漆。
砸爛他的車還不夠,舞茉把心一狠,連車子內的零件也拆下來,名貴的皮椅割成碎片……
等砸到不行了,她還握緊鎯頭喘氣,看著一排廢鐵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才筋疲力竭偽回家去。
開門時,背後有人靠近問道:「白舞茉小姐嗎?請留步。」
她循聲回頭,看見兩個中年男人盯著她,「你們……」
其中較年長的一位,說道:「這位是程其勝律師,我是宏富集團前總裁薄仰天的管家宋祈,我們是代表薄老爺邀請白小姐去薄家大宅一趟,可是,這幾天我們一直試著聯絡你,都聯絡不上……」
「等等,你們是不是弄錯了?」舞茉大吃一驚,差點嚇得腿軟。剛剛才砸了薄震宇的車子,薄老爺馬上就來找她算賬?!
「我們絕對沒弄錯,」程其勝出示手中文件嚴謹的回道:「經過嚴密的調查,白小姐的身份是自家的養女,二十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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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位坐著輪椅,手上插著點滴的老人正打量著舞茉,「孩子,你站過來一點。」
程其勝示意她往前移步,「小姐,這位就是你的親爺爺,薄仰天老先生。」
薄仰天雖然面容乾瘦,但從炯炯的目光,不難想像他平時的威嚴,「你就是舞茉?」
舞茉輕聲回道:「是的,爺爺。」
「你肯原諒我?」他顫抖的噪聲,顯示出有多激動。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爺爺寬心養病吧!」舞茉握住他乾瘦的手掌安慰道。
「唉!是我的錯,當初要不是我的偏見與固執,就不會害得你父母早逝,而你流落在外受這麼多苦。」他回憶往事,充滿了悔恨。
「不!爺爺別這麼說,這些年我的養父母視我如己出,給我家庭溫暖,我一點苦都沒受過。」她微笑道,不願見到老人家心懷愧疚。
「很好,看來你的養父母把你教養得很好,他們給你充分的照顧和愛,讓你有一顆寬容的心,這也是我這輩子最欠缺的,才會因為門戶之見,逼走你母親,害你父親自殺,最後,我竟然殘忍得把一切過錯算在你母親身上,繼續逼得她走投無路……」薄仰天閉上淚眼,遲來的覺悟已無濟於事。
這些往事,舞茉事先已由程其勝的轉述,瞭解當年的往事,只不過事發突然,她還有些疑幻似真的不實際感。
「老爺,」宋祈忙勸道;「現在把舞茉小姐找回來,應該高興才對,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對……」他辛酸的點點頭,「我時日無多了,能找回舞榮,應該高興才對。」
這時,傭人恭敬的上前稟報,「大少爺和三少爺要見老爺。」
薄仰天擺擺手,不感興致且略帶苛刻道:「告訴他們,我現在還好得很,還沒到宣佈遺囑的時候,叫他們回去吧!」
接著他看了舞茉一眼,又歎了口氣,「要他們這星期六全都回來吧!也該讓舞茉認識他們。」
「老爺,您也該休息,別太費神了,舞茉小姐的事來日方長。」宋祈招來看護,將薄仰天送回房裡。
望著他的背影,宋祈似有感而發道;「舞茉小姐,感謝你對老爺的諒解,讓他晚年有所寄托。」
舞茉靦腆微笑的回答,「他是我爺爺,毋需說什麼諒不諒解的。」
「難道你一點也不怪他拆散你父母,導致你淪為孤兒?」
宋祈追問。
「也許我父母會怨恨他吧,但我一直過得很好,沒有必要恨一個抱病的老人家。」舞茉想起了徐傑曾說的,薄震宇在他一手造成的恨意下成長,相信有太多人恨他,但她卻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她並不打算加入恨他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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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都市光影流動,薄震宇更是感到寂寞,一閉上眼,就會出現舞茉甜美的微笑。
回到屋裡,她曼妙的胴體彷彿就橫臥在床上向他招手,空氣中瀰漫她的氣息,一日三餐少了她陪伴,他就完全失去食慾。
他想她想得都快要發瘋發狂了……
這全拜愛情所賜,愛情令他愉悅、令他癡狂、令他迷失,也令他禁不住的著魔了,所以,他一不小心就讓舞茉進駐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心……
愛情也太可怕了,即使以往能讓他止痛療傷的工作,也宣告失效,他每天幾乎是枯坐在辦公室發呆。
「別告訴我說你會難過傷心,你根本不該……」
徐傑突地住了口,瞪著回頭看他的薄震宇,叫道:「你真的這麼難過?雙眼無神、面容沮喪,還像老了十歲咧!上次離婚也沒見你這樣過。」
沒錯,他從未見過薄震宇這副德行,就算穿著筆挺的西裝,也掩蓋不了他的失意,記得那次鬧離婚,他眼底只有生氣、憤怒和暴躁,而不是這副失魂落魄模樣。
薄震宇沒說什麼,也不否認。
徐傑咳聲道:「你根本不該讓舞榮誤會你和薄霜霜的關係,為什麼不解釋呢?我也不懂,你為什麼還要接近那個女人,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其實,我也不懂,舞茉的『真愛無價』令我很不安,我不曉得該和她如何發展下去。」他痛苦的把十指深深插入發問,感到前所未有的膽怯與軟弱。
「就因為這樣,你才害怕的想找別的女人,分散你對舞茉的感覺?」徐傑同情的看著他。
薄震宇低頭默認了。
「你愛不愛她?」這傢伙做什麼事都精明果斷,唯獨對感情放不開。
「我……不知道,我喜歡和她在一起,卻又害怕關係太親密、太依賴。」他抬起頭,眼神是少見的迷茫。
「但不可否認,她是個好女孩,而且是很愛你的好女孩,
看看這座音樂盒,我都能感受到,難道這還不夠感動你嗎?」
徐傑看到桌上的旋轉木馬音樂盒,都忍不住要對舞茉肅然起敬。
「就因為她太好了,我愛不起。」他甚至怕自己會傷害了舞茉。
「愛不起?」徐傑霍然大怒,罵道:「媽的!不是你愛不起,更不是舞茉好不好的問題,說穿了,你不過就是害怕自己受傷!你太自私了,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在傷害她了。」
薄震宇僵在那兒,他無法否認徐傑的指責,但舞茉的「真愛無價」如此的專注堅持,確實令他無端的害怕。
「每個人最終都會死,結果是一樣的,但活著的過程每個人未必相同,有人活得平庸無奇、有人活得精彩絕倫,也有人
活得刻骨銘心,但機會只有一次;你永遠不知道你會錯過什麼,然而,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總比到時候完全失去了,再也沒得愛好吧?」徐傑拍拍他的肩。
他看了徐傑一眼,似乎很訝異他這番話,像個戰鼓擂動他的心。
然而,沮喪依舊襲擊著他,「但我已不再相信愛情這種捉不到、摸不著的隱形玩意兒,這年頭哪有人會為愛結婚的?為恨離婚倒是見多了。」」那只是你一次的婚姻失敗,對感情有所偏見,難道舞茉就活該受罪?」徐傑頻頻為她抱不平,但薄震宇卻眼色莫測,低頭不語。
有些事旁人再怎麼勸,當事人想不通也是沒用的。
徐傑愛莫能助,「薄老爺下令了,星期六要回去大宅聚餐,應該是要向大家宜布舞茉的身份,到時候你就會見到她了,好好把握吧!不為那些恩怨財產,為了你和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