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凌築
「蠢。」他終於開口。
「我說的是真的呀,我朋友不會棄我於不顧,我只要站在洞口喊她就可以了。」她停下腳步。
「然後再多一個像我一樣的倒楣鬼。」通道範圍不知道有多大,不知道有多少像那樣被荒煙蔓草覆蓋的地窖,他只能依稀憑著幼年的記憶找尋地道的出口,畢竟時間久遠,都過了二十幾年,早已人事變遷,景物全非。
「你非要潑我冷水嗎?我也是想幫忙呀,我也是希望能早點離開這陰森森的鬼地方,我還年輕,可不想死在這。」這惡質男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沒半句好話。
步驚元沒回頭的繼續走。
「而且、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要連累你,是你害我受到驚嚇,不管是人或動物在受到驚嚇的時候反射性的動作當然是跑!」
「你現在也知道你的程度跟動物一樣。」他語氣平淡,自顧的點燃另一根火把,火隨風勢擺動,他知道前方應該有出口,只是不知道還要走多遠,塵封的童年已不復記憶。
「你……」季雅苓停頓下來,拚命深呼吸,忍著胸口高漲的怒意,「ㄟ,我跟你有仇嗎?你說話怎麼老是喜歡夾槍帶棍?像你這樣沒風度的惡劣男人,我想沒幾個女人能受得了你。」
「受不了大可走人,我可沒義務照顧一個蠢蛋。」
「你……算了,跟你說話真的會氣死人,我還想保持力氣走到出口。」她撇開臉,抿緊了唇瓣。
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步驚元的確有點無法適應。太安靜了,靜得可以聽到空谷的回音,風聲呼嘯迴盪在耳畔,流轉著回憶──那是他不願意去回憶的過去,正當他要打破沉靜氣氛的時候,她已按捺不住的開口。
「步驚元,我問你這……」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結實的手臂,他身子為之一僵的縮移。她看到他怪異的舉動,眉黛顰起,「ㄟ,你這是幹麼,我又不是要非禮你,你幹麼那樣閃躲?」
「不要動手動腳。」步驚元反手握住她無禮的手,不讓她造次,臉上掛著冷淡陰寒的閻王臉。
「你是不是不喜歡別人碰你呀?」
他甩開她的手,活像是摸到狗屎。
「你是不是有什麼怪癖?」
「不關你的事。」
「你脾氣很不好喔,有沒有人說你很難相處?」
他沒答腔。
「你不知道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嗎?這是一種禮貌。」她乾脆跑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不夠威嚴的嬌小身軀在他眼中看來只有可笑。
「對一個霉女?我想沒幾個人會期待這榮幸。」跟她沾上邊,只是意味著甩不掉的麻煩。
「哼哼,你現在才知道我是美女。」季雅苓聽成了美女,不可一世的道,還抬頭挺胸的。「在班上我也稱得上是清秀佳人,不乏追求者,雖然身材小一號,但絕對真材實料。」
聽她不自覺的大言不慚,步驚元假咳了幾聲,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憋著快蹦出胸腔的笑聲。
「現在我才知道人的智商不能以外表衡量之。」
「那當然,我好歹也是研究所即將畢業,你別小看我。」
「是是,小霉女可以走了嗎?」
「當然。」她滿意的點點頭,望著越走通道變得越陰森潮濕,心底不禁竄過一抹不安,「ㄟ,步驚元,這通道看起來好像電影裡那種老舊礦坑,會不會崩塌……」
她話聲剛落下,倏地轟然一聲巨響傳來,嚇得她驚跳到他身後畏縮著嬌小的身軀並探出小頭顱覷睨,只見他們剛剛經過的通道不遠處落石坍方,落下比人還高的大石頭將通道口封住了。
直到滾落的碎石聲慢慢平息下來,她才敢戰戰兢兢的踱出,心有餘悸的拍撫著胸口,看著被堵住的通道口,她哭喪著臉,「完了,你看吧,剛剛就該聽我的話往回走,現在可好,連回頭路都不能走了。」
剛剛就感覺到他們掉落的地窖有土石鬆動的現象,若是傻傻等在原地肯定難逃一劫,這笨女人應該慶幸沒被壓在土石堆下才對。步驚元仍是我行我素的走著,她只得快步跟上。
「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不想降低我的智商。」
「我發現你這男人很沒風度,說話很惡劣,人家好言跟你說你卻……啊!」突然黑影朝她撲來,她嚇得驚聲尖叫,不假思索的往他身上跳,像只無尾熊緊抱著尤佳利樹,全身哆嗦。
「搞什麼!」他脖子被勒住。
「有……有紅眼睛的怪物。」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天空飛來飛去的物體,再次的驚嚇撞擊著她膽怯的心臟。
「那是蝙蝠,不會吃了你。」對她放肆的舉動,步驚元微惱的扳開她的手,偏偏她雙臂像鉗子一樣,「放手。」
「不要,我不要待在這!」一下子地裂摔落洞裡,一下土石崩坍,一下又是蝙蝠,飽受驚嚇的她頓感委屈。
「拿開你的髒手!」使勁的抓開她,推開她保持距離,但,詭異的熱氣殘留在她碰觸他昂藏身軀的每個毛細孔裡,讓他渾身燥熱。
「嗚……你跟蝙蝠一樣也要欺負我。」被粗魯的推到一旁的季雅苓感到一絲受傷,她抽噎著。
怎麼也沒想到逍遙的環島旅行變成深坑落難行,還得忍受跟一個嘴巴壞又粗魯無禮的陌生男人同行。
「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靜個三分鐘?」在這窒悶的空間,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實在看得讓人心煩意亂,還有頸後殘留她柔嫩的膚觸,一抹淡淡的女性馨香撩亂他的呼吸。
她頹然坐在地上,掩面啜泣,「嗚嗚……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鬼地方。」累積的懼怕一下子爆發開來。
步驚元兩道英挺的劍眉糾結在一起,下巴繃緊,不自覺的拔高音量,「夠了,你要走就快走,少在這礙手礙腳!」
「人家很怕,你還大小聲,你是冷血動物,你沒有同情心!」她被他突然的暴吼嚇的一顫,咬著下唇強忍著淚。
「我夠冷血就應該不管你這蠢女人的死活,讓你跌進洞裡自生自滅。」他失控的咆哮,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不禁低咒,「該死的!」向來自認的冷靜自製遇到這愛哭又膽小的蠢女人便瀕臨崩潰邊緣。
「你不是人!」
步驚元額頭青筋浮現。他幹麼站在這忍受一個歇斯底里的蠢女人叫囂?他深呼吸的平撫失常的心律,毫不猶豫的繼續走。
「ㄟ,你去哪?」
「我現在正在找路出去,你要哭就留在這繼續哭個夠吧。」已恢復沉穩內斂的他冷冷的道。
在他離去後,光明也跟著遠去,幽暗的通道一下子伸手不見五指,她這才感覺到黑暗的可怕。
「步驚元,等等我,別丟下我一個人。」害怕的她連忙起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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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驚元,我們可以走得出去嗎?」
「步驚元,我肚子好餓。」
「步驚元,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冗長幽暗的通道中,一路上就聽這女人喋喋不休的聒噪著,步驚元乾脆來個相應不理、充耳不聞,繼續走他的路。
「步驚元,我們還要走多久,我腳好酸。」看不到天空,分不清現在是白晝還是黑夜,季雅苓覺得自己好像走了一個世紀。
從早上,她跟路美玲在早餐店吃過包子和豆漿後,就沒吃什麼了,現在又餓又累又渴,所有的糧食和飲料都在車上,連傷口也灼熱得像要燒起來,全身酸痛得像敲打拆掉後全新組合過。
而冷漠的他逕自邁著大步往前走,也不體諒她是個女孩子家,能跟上他的步伐都已經很勉強了。
「步驚元,我們走這對不對,你確定沒走錯?」她怕跟不上的只得上前扯住他的大衣。
現在是大熱天,他不熱嗎?雖然通道沒那麼酷熱,但很悶,走那麼久,她都汗流浹背了,他倒是臉不紅氣不喘,從容不迫。
步驚元被迫停下腳步,不疾不徐的道:「這裡只有一條路。」
回憶裡,這條秘密通道可以通到別墅的後山,那裡風景優美,還有個如白色絲緞般涓細的瀑布,而每逢酷暑來到山裡,他母親最愛帶到他瀑布邊,伴隨大自然的音樂,聽他母親拉著小提琴……
該死的!他甩去腦海中浮現的童年記憶。那個自私不負責的母親不值得懷念。
「步驚元,我問你話你有沒有聽見?」
「小姐,你可以暫停製造噪音嗎?」他口氣不善。
季雅苓頓感委屈的扁起小嘴,「步驚元,你很沒禮貌耶,我的聲音哪點像噪音,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她不喜歡太安靜的感覺,靜得像是快要窒息。「我沒事做當然只有找你聊天。」唯有這樣她才不至於害怕得哭出來。
從小到大,她還不曾跟家人以外的男人獨處過,雖然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可這也是她第一次困在這種烏漆抹黑,活像沒有盡頭的鬼山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走得出去,她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會不會就此被埋在深山裡,等被人發現時已成了一堆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