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紀珞
聞聲,尉天浩才正眼看向夥伴。「暫時?什麼意思。」
「要完全恢復正常的話,得安排她加入『戒毒』治療,時間要花上幾個月。」
「她碰毒品?」尉天浩臉色遽變。
「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某些鎮定劑服用過量也會上癮,造成慢性中毒。病況加劇絕大比例是加重用藥的情況,當然也有例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用藥者有心讓服藥的人慢慢上癮,下場……不難想像。至於寧靜,詳細情況和治療方法,我還要等看過她的病症史和血清報告後才能判斷。」
項初衍根據尉天浩在直升機上提供的訊息,簡單說明。
慢性中毒?
尉天浩又陷入沉默,好半晌才開口:「先別讓她知道。」
他這個樣子,雖然嘴上不說,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在乎那個女子。
即使好奇他的性子為何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但看了那張冷臉,項初衍還是決定識時務一點,不要問太多。
「對了,你們剛才在聊什麼,我是不是打擾各位了,請繼續。」
「繼續個頭!他老大也不會領情。」韓翼臭著臉冷啐。
一身冷鷙的尉天浩只是起身離開,項初衍大概瞭解「剛才」的狀況了。
「浩,她是你帶來的,責任是你的,不是醫院的,你別又跑遠。」結果,回應項初衍的,是那道漸行漸遠的冷漠背影。
成員們對望一眼,有人氣憤也有人納悶──
但憂慮,是共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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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總裁,您今年的慈善義賣會辦得真是成功,社會上若能多幾個像您這樣有善心的企業家,人間才是處處有溫情,明年的義賣會我絕對會再來捧場!」
「承蒙懷特議員看重了,取之於社會,我們當然得回饅於社會,您說是吧?呵呵……」
剛結束一個餐宴,徐達斌與友人在高級餐廳門口握手道別,然後進入座車中。
轎車行進時,他撥了通電話,枯黃凹陷的面容褪去圓滑可親的面具後,透露出隱藏於假象之下的陰狠詭譎──
「各國海關都沒有他們出入境的資料?」
「沒有。爸,我想多派一些人手出海搜尋。」仍待在新加坡的徐少宗,電話裡的聲音有明顯的煩躁、焦急。
「不用找了,你先回美國,小靜如果還活著,藥一旦吃完,自會乖乖回來。」
「小靜會嗎?她似乎認定尉天浩沒有監守自盜,而且,她好像……愛上尉天浩了。」徐少宗的嗓音充斥著苦澀。
「那又如何,要是她沒有藥,那比離開情人還痛苦千萬倍。」
「痛苦千萬倍?為什麼?」
「不為什麼,當她作惡夢或受到刺激時,若沒有藥,就無法幫助她迅速脫離心理上的痛苦。他們若存心躲藏,你白費時間和力氣也沒用。」
「萬一,小靜相信尉天浩的說辭,那她……」
「證據會說話,你說,到時她會相信扶養她長大的人,還是相信一個在她認知中根深蒂固的仇人?」徐達斌皺紋散佈的嘴角斜勾。
「可是──」
「別可是了,你不是總為小靜好嗎?那就照我的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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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那只是惡夢,寧靜,醒來!」
一道堅定低切的嗓音送入病床上夢囈連連、眉心緊蹙的女子耳中,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入一雙溫熱的大掌裡,執意將她從冰冷的血腥桎梏中拉起。
但她的身體好沉好沉,體內彷彿有兩種力量在拉扯著她,想將她撕成兩半,那佔優勢的一方,幾乎要把她拖入黑暗之中,於是她又看見血泊中的父母……
寧靜伸長了手臂哭喊。「爹地、媽咪,不要走……我好想你們……」
突然間,她又感覺自己被攬入一堵堅實的胸膛中,沉穩的心跳聲和擁抱,逐漸弭平黑暗中的恐懼,人也幽幽醒轉。
「那不是惡夢。」她低喃。不過,她沒再夢到當年的少年了,有的只剩對雙親的思念和不捨,醒來後更教她篤定欲查明真相的決心。
見她脫離夢魘,尉天浩放開手,掌心卻被她牢牢抓住。
「我醒了,你又要走?」
住院三天以來,有時候睡得迷迷糊糊間,她感覺他似乎就在身邊,一旦清醒卻又不見他的身影,但她十分確定他來過。
前天當她從昏迷中甦醒,自項初衍口中得知尉天浩不曉得又躲到哪裡去了,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任他走掉?不行,我要去找他!」萬一他又做傻事怎麼辦?!
連忙下床的寧靜被項初衍微笑制止。
「浩不會出事的,你放心。」
「可是……」
「你是他帶來的,他不會丟下你不管,他沒有隨手撿隨手丟的習慣。」
是嗎?那他為什麼要逃避她呢?
尉天浩在小島上忽冷忽熱的態度,喚起寧靜的心酸。他不得不來看她的原因,大概礙於他是送她來醫院的人吧。
「你需要休息,我不想打擾你。」
「所以我醒著時,就必須『一個人』面對天花板或牆壁?」
然後總是在發呆中想著他,度過清醒的時刻。這句話,寧靜明白若說出來,會得到他何種眼光,所以她語帶保留。
「我不想待在這裡,讓我出去。」
「你正在接受治療。」
「喔,關於這點,寧小姐能出院了,只要定時回來拿藥、檢查就可以了。」從門外探頭進來的項初衍專業解釋道,語畢便微笑離去。
雖然訝異醫師是何時冒出來的,不過寧靜仍感謝項初衍的適時補充,一臉「你沒話說了吧」的表情。
見他斂眉思索,她黯然說道:「你不必擔心麻煩,我不會打擾你。」
這話尉天浩聽了,內心無名火直竄。
「你能去哪裡?」難道他的冷言冷語真能逼走她?
該死!他臉色一寒,不知怎麼的,開始痛恨起自己預設要疏遠她的立場。
「如果你只是預知了十五年前游輪上那場命案,我得回美國弄清楚原因,還有愛神箭的事件也是。」以還給他一個清白。
「單憑我的說辭,你也信?」他挑眉。
是,明知是他的片面說辭,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相信他,可是,這個肯定的回答若說出口,又會換來他多少諷刺?寧靜默然了。
從她說要離開起,尉天浩的心情便開始脫軌失序,不過亂七八糟的腦海中至少還有一道清晰的聲音──
「回我的住處,其他的以後再說。」他拿起置於床尾的紙袋,遞給她。
「給我的?」
他點頭。
寧靜好奇地打開紙袋,發現裡面有幾套衣物,連貼身的內衣褲都有,看見內衣尺寸剛好與她的吻合,白皙的臉蛋不禁泛紅……
天呀,才一次而已,他不會連她的尺寸都……摸熟了吧?而且,一個長相俊美的大男人去買這些貼身衣物,一定免不了尷尬。
光想像他站在內衣專櫃前,專櫃小姐滿臉狐疑曖昧的畫面,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雖然覺得有趣,卻著實感到一股暖流滑過心田,此刻,他的無情、冷然都離她好遠好遠了……
「謝謝你。」
乍見她甜美的笑靨,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又皺眉地微微撇開臉。
「我去辦出院手續。」
目送他暫離的身影,寧靜徹底認清一個事實──
就算她在尉天浩眼中看來,也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調劑品」,可她無法不愛這個謎樣的男人了。
苦澀的味道,掩蓋過愛情的甜蜜。
嘗起來,竟莫名地想流淚……
第九章
「小靜?!你人在哪裡?我找你找了好幾天。」電話彼端傳來焦急的聲音。
「我在台灣。」寧靜平靜說道。
「台灣?你就這樣不知去向,不曉得我和我爸有多擔心!」
「我很好,請你們不要為我操心,我會盡快回去。」她低語。
「你一個人,還是跟尉天浩在一起?」
面對徐少宗的詢問,手持電話聽筒的寧靜遲疑了。
縱使她和徐少宗沒有血緣關係,但從小徐少宗對她的關愛始終不容置疑,她也把他當親兄長看待;那天拿槍指著他,她清楚看見他眼底的不信任與挫折,她一直覺得愧疚,但為了救尉天浩,別無他法。
「少宗哥,我很抱歉那天那樣對你──」
喀!「嘟……嘟……」
通話被切斷,寧靜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站在桌旁切斷電話的人是誰,她抬頭看見一雙閃爍幽冷星芒的深沉黑眸。
「你……還沒睡。」
她等到半夜兩點多才到客廳打電話,沒想到還是被尉天浩撞見。
「既然放了我讓你對徐少宗有愧,當初就不該勉強你自己。」尉天浩寒道,愀然而變的臉色蒙上一層陰影。
要是寧靜半夜不睡起來打電話給徐少宗,是為了洩漏他們的行蹤或找人接她回美國,他都能淡然處之,但她竟是向徐少宗道歉?
不知為何,有一把無名火在他胸口燎燒,燒得他內心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