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艾珈
「在剛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也以為是你特別的想法、你的聲音還有豐富的內涵吸引著我,但相處久了之後,我發現這些其實並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給我的那種自在感……」
畢茵偎在鄧揚的胸前,靜靜地聆聽。
「還記得我跟雅璇出去吃飯的事情吧!」
「記得。」
「就拿你最熟悉的人來比喻好了,像雅璇,我不是說她不好,而是她的控制慾望太強,讓我非常不習慣——雖然你也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你就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你只堅持自己想要的,但也同時尊重別人想要的。」
畢茵轉頭注視著鄧揚。「尊重個別的差異,不是與人相處該遵守的基本原則嗎?」
鄧揚搖頭。「目前我遇過的女人中,就只有你一個人做得到。」
「聽起來的感覺好像你遇過不少女人……」畢茵挑起眉頭。
「我好像在你的話裡聽到了一點醋味。」
畢茵嬌嗔地白了鄧揚一眼。
「我承認,之前的我的確不是個「奉公守法』的好男人,但是我遇過的女人,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多,就四個吧!該怎麼形容她們呢——我只能說,她們的型都很類似,都是那種能獨當一面、能力非常強的女孩子……」
鄧揚不希望造成錯覺,讓畢茵誤以為他對他之前的女友仍舊情難了,但也不願意用言語去傷害了她們的存在。雖然她們此刻並不在他身邊,但這一點尊重,鄧揚仍舊覺得他得要做到。
「我跟她們之間產生的問題差不多都是這樣,平常在工作上非常精明能幹的她們,一談起戀愛之後就突然變了……該怎麼說呢……就是……變得非常黏人,跟非常的沒有安全感。」
「這是你與她們分手的原因?」
「當然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細節——不過這算是最主要的原因。」
鄧揚看著畢茵。「你好像有話想說。」
畢茵抬手撫摸了下鄧揚的下顎,笑了一下才開口。「其實我可以理解她們沒有安全感的原因——因為你是個很容易讓女人心動的男人。」
「但是我自認我並不花心。」
「這跟你花不花心是兩回事,我的意思是你的魅力驚人,絕對超乎你自己的想像。」
「有嗎?」鄧揚一臉不相信的嘟起嘴巴。「在吃了你那麼多次閉門羹之後,這句話的真實性好像少了那麼一點。」
「如果你知道我是多麼努力在抗拒你的魅力,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抗拒。」
「因為我害怕你只是一時興起,還有……害怕我自己的魅力不夠。」
聽見畢茵的話,鄧揚忍不住憐惜地吻著她的臉頰。「大傻瓜!這件事應該是我在擔心的才對,怎麼換成是你在擔心了?」
「所以我才說你魅力驚人吶!能讓我這麼孤僻的人出現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
「那現在呢?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消失了沒?」
「還剩一點點。」畢茵甜笑著比了一個『一點點』的動作。
鄧揚做出一個沉吟的表情。
「那……不知道聽我這麼說,會不會讓你心裡面的一點點突然清失不見?」
「什麼?」畢茵笑問。
鄧揚望著畢茵,突然出其不意的在她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我愛你。」
只見畢茵原本微揚的唇角,瞬間僵住了。
鄧揚沒見到畢茵的表情,猶自傻呵呵的追問著:「那你呢?你愛不愛我?」
過了許久之後,畢茵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在聽到畢茵的回答後,鄧揚臉上的笑容瞬間凝住。
畢茵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鄧揚,彷彿伯他沒聽見似的,再說了一次。「我不知道。」
鄧揚震驚地看了畢茵好一會兒,好半晌嘴角才勉強擠出一抹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畢茵一句一句慢慢講,嘗試著想要讓鄧揚明白她此刻的感覺。「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在說,我還下確定我現在的感覺,到底能不能叫『愛』,我——」
但鄧揚卻沒那個耐性繼續聽完它,他滿腦袋想的只有一件事——小茵說她不愛他。
一股怒火猛然從鄧揚心口爆發!
真是見鬼了!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啊?
鄧揚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答案,他猛地跳下床鋪,抓起他剛才脫下的上衣長褲,發狠似地穿上。
畢茵被他生氣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一雙眉頭緊緊皺起,忽然不知該如何是奸。「你不要這樣——」
「不然我該怎麼樣?我滿心喜悅地告訴你我愛你,問你愛不愛我,然後你卻回答我不知道——好,我現在平心靜氣再問你一次,一句話,你愛不愛我?」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喜歡你,但是——」
鄧揚忍不住脾氣,接著吼了一句:「但就是不知道你愛不愛我!」
天吶!這就是他深愛的女人所給他的回應?
一股心灰意冷的情緒驀然將鄧揚整個人給淹沒,他像領悟到了什麼似的猛點頭,然後不顧畢茵的叫喚,絕望地拂袖而去。
孤身走在夜燈明亮的台北街頭,鄧揚茫然地隨著來往的人潮慢慢的移動著腳步,綠燈的時候前行,紅燈的時候暫停。
回程的公車駛來,他掏出悠遊卡感應,然後找位子坐下,就在公車慢慢駛離站牌時,他從公車窗子上的反射見到自己頹然的臉。
鄧揚突然覺得好悲哀。
怎麼樣也沒想到,原本該是美好甜蜜的一夜,竟然會以難以言喻的失落作為最後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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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茵當然知道她的答案傷害了鄧揚,但是她就是沒辦法欺騙自己。在她還沒辦法肯定存在她心頭的情感只是單純的喜歡,或是已經到達「愛」的程度時,她只能老實告訴他——「她還不知道」。
兩人不歡而散的隔天是禮拜日。畢茵已經有心理準備,生氣的鄧揚大概不會打電話來,但當真一整天都沒聽見他的聲音,畢茵又難免覺得失落。這是她之前從未感覺過的情緒,就連當年暗戀他時,畢茵也不曾這麼患得患失過。
那是一種彷彿生活中缺少了什麼似的空虛感。
畢茵瞪著一整天從未響起的電話機,鼻頭一酸,兩行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
與畢茵隔了大概有半個台北市遠的鄧揚,又何嘗好過!
一整天他幾乎都沒做事,就只是傻傻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瞪著電話機看。他心裡一直在掙扎,到底是該放下身段主動打電話去跟畢茵求和,還是繼續僵在這等她主動來電道歉?但這件事是她的錯嗎?還是他的錯?但是鄧揚又覺得他並沒有做錯,然後他也同時認為,畢茵也沒有做錯!
那到底是誰做錯了?這麼僵持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想到這,鄧揚就差那麼一點點想要主動打電話給畢茵了,但他忽然又覺得彆扭起來了。
鄧揚心想,為什麼老是他單方面在配合?為什麼畢茵就不願意主動打一次電話給他?難道他就這麼「不值錢」,非得老是追在人家屁股後面,才能得到她的青睞?
因為正處在氣頭上,鄧揚竟忘記了當初兩人之所以能在一起的原因,是緣自於畢茵的來信。他只執拗地想到要從畢茵那邊得到一點肯定,而全然忽略了之前曾發生過的事……
鄧揚偏執地決定——不管再怎麼難熬,他都要撐過去,這一次一定要畢茵主動為兩人做點什麼,他才要再繼續跟她聯絡!
而鄧揚的決定,不但苦了他自己,更是害苦了一向慢條斯理的畢茵。
依她以往的步調,她一向是慢慢想、細細忖,直到確定心中再沒有任何疑惑之後,才願意往下一個步驟進行。但這一次畢茵卻為了他,為難自己改變習慣,加快再加快自己思考的速度,因為她擔心,過久的時間將會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利用錄音休息的空檔,畢茵火速將折騰了她一整夜才寫好的信拿到7—托寄宅急便。
在結束完錄音回家的路上,幾乎整夜沒睡的畢茵,腦袋沉重得就像快掉下來一樣。她只能靠著意志力支撐,勉強招了輛計程車將她送回家裡,當她終於跨進家門撲到臥床上時,畢茵幾乎是在一眨眼間,就進入了深沉的睡眠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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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執行企劃突然敲門,提醒要跟鄧揚討論下一個月份的節目大綱,正閉上眼睛假寐的鄧揚疲倦地睜開眼睛,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進來。
企劃看著鄧揚眼窩下的黑眼圈,關心地問:「你昨晚沒睡好?」
正從抽屜裡拿出PDA的鄧揚沒回答,只抬起頭瞄了企劃一眼。感應到他眼裡的不悅,執行企劃連忙陪笑地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