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溫芯
「原來你認識逸航?」她柔聲問他。
他點點頭。
「這麼巧!我跟小雅也是好朋友。」
「我知道。」
「嗄?」她訝然。
「我以前看過溫雅和你在一起。」於相良簡單地回答。
「你看過?什麼時候?這麼說我們那天果然不是第一次見面?」她追問。
「我只是遠遠地看見你們,你們沒看見我。」
「這樣啊。」她失望。
他放下金屬門板站起身,瞥了她擋在門口的嬌軀一眼,狀若躊躇。
她揚眉。
他該不會又想趁亂溜走了吧?
這回休想!她可不會輕易放他走。她抓住他衣袖。「送我回家。」
他臉色微黯。
他就這麼不情願再次見到她嗎?
她有些受傷。「是溫雅載我來的。現在她發脾氣走了,我可不要一個人招車回去。你送我吧。」
「可是……」
「我要你送我!」她不許他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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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於相良的休旅車後,孫妙芊突發奇想,堅持要到東北角海岸看日出。
他聞言愕然。
「現在才十二點多,離日出起碼還要五個小時。」瞥了一眼手錶後,他皺眉回應。
「那又怎樣?反正這裡開到濱海公路還要一段時間,而且我們也可以先到海邊看海啊。」
「這樣你不累嗎?明天還要上班吧?」
「明天是禮拜六啊,傻瓜。」她笑他。「你忘了嗎?」
「啊。」他赧然。
「總之你是逃不了當司機的命運了,嘿嘿。」她淘氣地眨眨眼。
「可是……」
「別可是了。開車吧。」她不由分說地催促他。
他點頭,發動了引擎。
休旅車平穩地行駛過公路,於相良平視路面,強迫自己專心開車,可臉側卻仍敏感地搔癢著。
他完全可以感覺到她正看著他,也許那秀麗的眉宇還滿蘊笑意。
他心一晃,體膚悄悄滲出汗熱。
光是她坐在他身邊,就夠他心慌意亂了,更何況他方才又在派對上鬧了那麼一個大笑話。
於相良先生,請問你剛剛在做什麼?
那句話當場將他問得無地自容。那一串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更嚴重打擊他的男性尊嚴。
現在,她一定更把他當成千載難逢的怪胎了吧?
唉。於相良在心底悄悄歎息。
「……你幹麼?一副很郁卒的樣子。」他陰悒的表情讓孫妙芊不滿地嘟起嘴。
「陪我去海邊看日出有這麼不甘願嗎?」
「嗄?」他愣然,見她誤會了,急急搖頭。「不是這樣的,你別誤會,我不是……不甘願。」
能和她並肩聽海潮、看日出,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福氣啊!怎麼會不甘願呢?
「那你幹麼擺出這麼憂鬱的表情?」
「我、我是……」能告訴她他是為自己之前出的糗黯然神傷嗎?
他不知所措地瞥她一眼,雙手捏緊方向盤。
「說話啊!」她嬌聲命令他。
「我只是在想剛剛的事。」他低語。「我想你一定以為我是小題大作,說不定還認為我……呃,是個怪胎。」
她噗哧一笑。
看吧!果然如此。
他鬱悶。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個怪胎啊?於相良。」彷彿嫌給他的打擊還不夠似的,她火上加油。「會在『轟趴』裡做出那種舉動的人大概只有你吧。」
他咬牙。
「你該不會真以為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爆炸案吧?」
「……有這個可能啊。」他喃喃。
孫妙芊又是輕輕一笑。「拜託!逸航雖然是大明星,也不會有人特地跑來他家暗殺他吧?又不是演動作片。」
的確不是。
但有時候,人生就是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奇事。她也許不認為如此,但對他而言,小心仍是上策。
「喂,你生氣了嗎?」見他沉默不語,她偏頭睇他。「我是開玩笑的啦!你不會肚量這麼小吧?」
「我沒生氣。」他搖頭。
「沒生氣就好。」她微笑,不一會兒,忽地收斂,秀眉攢起,為自己的放開懷感到生氣。
奇了!她何必老是介意他生不生氣啊?該生氣的人其實是她吧。
「你說,你那天為什麼偷溜?」她瞪眼質問。
他一震。
「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跟大家道別的嗎?為什麼不說一句話就走?你給我解釋清楚!」她指手插腰,擺出凶悍的母老虎姿態。
「……」
「你說話啊!於相良。」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她胸口一悶,雙手一垂,鼓漲全身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
雖然他的不告而別很令她生氣,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如果以後再見到他,非要好好痛斥他一頓不可。
可不知怎地,真見到了他,她反而感覺說不出的開心,怎麼也無法認真生氣。
這男人啊,莫非是她命中魔星?
她歎氣,眸光一落,望向無名指間璀亮的鑽戒。發呆了好一會兒,她忽地伸手撫弄戒指鑽面。
「你知道嗎?我已經接受了至超的求婚。」
他身子繃緊,瞳光一黯。「……恭喜你們。」
「謝謝。」她心一沉,為他的反應莫名不悅。
她悶悶地搖開車窗,負氣地數著公路上一盞接一盞飛逝而去的街燈。
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車廂內一陣靜寂。
悶葫蘆!她在心中暗罵。就不會找點話來說啊?
但話說回來,雖然兩人都不說話,她卻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反而感到一股奇妙的安心。
好想睡啊。
也許是窗外的景致太無趣,又或者是見到他後,她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忽地鬆弛,她不知不覺打起盹來。
「……你想在哪裡看日出?」車子開上濱海公路後,於相良轉頭問她,這才發現她睡著了。
鼻息均勻,櫻唇微啟,長長的眼睫宛如天使的翅膀,安靜地低伏。
她的睡顏——好甜,好天真。
他看呆了,悄悄熄了火,將車子停在路邊。
夜風拂來,撩起她細軟的秀髮,幾根調皮的髮絲騷動她鼻尖,她在夢中不耐地低吟一聲。
很不舒服吧?
他微笑,悄悄俯近身子,手指輕輕替她拈起。
撥開髮絲後,他沒有退開,目光依然膠著在她粉嫩的容顏,流連不捨。
她真的好美。
他屏息,想起初見她的那天。
那天早晨,曉光燦爛,工作了一夜的他頂著一頭亂髮和一雙黑眼圈,出門覓食。
巷口,一個老頭居然早早便擺攤賣糖炒栗子,香氣四溢,惹得他食指大動。
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背對著他,一身慢跑打扮,站在小攤邊與老闆對話,噪音嬌脆,背影窈窕有致。
那道背影,像閃電,劈亮他心房。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她跟老闆聊了一會兒天後,蹲下來,撿起一根木棒逗弄一隻在小攤邊憩息的土狗。
一人一狗,玩得好開心。她言笑晏晏,不僅小土狗感受到了她的魅力,就連遠遠觀望的他,也心跳狂野。
那天早晨,在猝不及防間,他遇上了他心目中的百分百女孩,天地翻轉,他的人生從此不一樣。
他把心,遺落在一個真實世界的女人身上。
從那以後,他每天總會在附近徘徊,尋找她的倩影。
偶爾,兩人會擦身而過,她會對他禮貌地淺淺一笑。
那不經意的微笑,總令他如癡如狂。
他知道她並沒注意到他,他也不求她注意,只求能夠經常見到她,偶爾偷得一朵美麗的微笑。
每一朵,都是他心底最珍貴的寶藏——
他俯下頭,更仔細地看她嬌美的睡容。她在夢中,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的,彷彿也正在微笑。兩瓣櫻唇半吐,逸出芬芳香澤。
他呼吸急促起來。
夜風又作弄起她細軟的髮絲,他眸光一沉,手指撩開髮絲後,方唇跟著緩緩壓下。
他閉上眼,讓自己的唇與她的靜靜相貼,感受那難以形容的柔軟溫潤。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天地都安靜,他只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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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隨著一聲傭懶的低吟,她迷濛地從夢中醒覺。
視線,起先還朦朦朧朧的,罩著一片煙霧,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清明。
首先映入眼瞳的,是一張沉靜的臉龐。一雙墨眸望著她,眼神深邃而複雜,還帶著點說不出的憂鬱。
那奇特的憂鬱,揪扯她的心。
好熟悉的一雙眼啊!她究竟曾在哪裡見過呢?
她怔怔看著他,神智一時還茫茫然,直到他迴避她的目光,她才猛然一驚,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啊。我睡著了嗎?」她急忙坐正身子。「現在幾點?」她問,不安地攏著頭髮。
「快五點了。天快亮了。」
「真的假的?」她愕然。「我睡了那麼久?」
「嗯。」
「你一直坐在旁邊等我醒來嗎?」
他點頭。
「真不好意思。我……呃,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好沒禮貌啊!是她強拉人來看日出的,結果自己卻睡著了。
她臉頰更嫣紅了。
「沒關係,我也睡了一會兒。」他安撫她。「我們在鼻頭角附近。你要在這邊看日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