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千山萬水

第21頁 文 / 唐瑄

    有心融入,為什麼不能改變心態,稍微尊重別人也許是不得已的生活形態?

    愛雅忿忿套著男人的白襯衫。哼,再高貴的名門千金還不是敵不過TC哥和大貓哥他們的男性魅力?

    只有她知道那不要臉的女人對可憐的TC哥苦纏不休,只有她知道他們曾經交往過又分手的事。哼,擁有TC哥和大貓哥的秘密是她一個人的特權,她才不會和這些人分享,只有她知道大貓哥和TC哥的出生,這些都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她跟大貓哥、TC哥三個人才是同一國的!

    哼,嫌她們的職業髒,她就髒個徹底讓貴族千金開開眼界。受不了的人快滾!

    愛雅迅速換裝完畢,體態妖媚地懶懶爬上為她淨空的吧檯,燈光黯下。

    輕佻的音樂沾滿情色音律,滑至館內各處,包括吧檯區靠窗的邊角。

    明知愛雅此舉是衝著她來,紫眸漾著驚駭淚光的薇妮仍是受不了了。她雙手掩耳,既震驚也不敢置信一個女人會作踐自己到這種地步。她不能理解這裡的人心,窮於應付這裡的人性。走開走開!他們好髒!走開!不要接近她!

    「你的萊姆汁來了,薇妮。」

    「艷,我沒沒……」薇妮嚇得喊不出聲,只能縮著肩頭拚命往牆角靠去。

    「我請你喝的。」瞥了瞥她面前原封不動的餐點,將特調萊姆汁擱在薇妮桌上,艷轉身時不小心弄掉隔座桌的小叉子。她蹲下來,右手往桌下伸過去,將正在騷擾薇妮抖顫大腿的魔爪扭往地上一按,撿起落在她臀後的叉子用力一刺!

    「啊!」

    「尼克,愛雅在跳舞,你鬼叫個屁!」

    「我不小心踩到他手指,抱歉。」艷從容起身,冷冰冰厲視吃慣女客豆腐的老客人。「你要撿的叉子在這裡,髒了,需要我幫你換一支幹淨的嗎?尼克。」

    「不用不用!我吃飽了。」老色鬼握著流血的左掌慌忙笑道。被小女生修理總是臉上無光,人家也給他台階下,這時候翻臉可會被老朋友恥笑他不如一個奶娃兒上道。而且這個叫艷的小女生很凶悍,曾經一次撂倒四個在店裡嗑藥鬧事的小混混,凶婆娘少惹為妙,去摸愛雅大腿吧。「愛雅脫脫脫脫脫!」

    愛雅嬌笑著,將解下的白襯衫向前方拋,身上只剩暴露而誘人的三點式泳裝。

    薇妮抖著手丟下錢,終於受不了地胡亂捉起皮包外衣,掩著她噁心欲吐的雙唇想從前門離開,不料那裡杵滿一堆吼紅臉、表情下流猥褻的粗俗酒客。想也不想,一個飛步轉身就朝後門跌撞過去,再顧不得後方是危機四伏的暗巷。

    「薇妮!」艷在後門扯住差點被鋼桶絆倒的驚弓之鳥。「你的司機呢?」

    「今天我自己一個人來。」一踏出粗鄙可怖的小酒館,薇妮隱忍一晚的驚懼之淚便止不住地奔湧而下。「爵士……說你今天會回來……我是來找你的。」

    「我們路上談,我借車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薇妮扯住艷,不想單獨留在這可怕的巷子。「我叫司機來載。」

    「我送你到巷子外面。」領著卷帕拭淚的她往前門走去,途經牌室,裡面坐滿一票難得一次清爽見人、身上臉上沒有沾泥帶沙的鐵血硬漢們。

    坐在窗戶對面的白瑞是第一個發現她們經過的人。

    「哈囉,艷,薇妮也在呀。」迷人的電眼笑出朵朵桃花,說話腔調柔和似三月春風,他關心叮囑艷:「別小看七度的天氣哦,美人兒,你穿這樣散步會感冒的。」

    「艷,抱歉,我沒注意。」薇妮這才歉疚地注意到艷衣著單薄,只著不足以御寒的窄身紫白羊毛衫與深紫低腰褲,曲線畢露,好美。「你快進去拿外套。」

    「只有一小段路,沒關係。我們走——」側身欲去的艷眼前驀然一片黑,整個人被一件黑色軍大衣罩住。她火大揮下衣服,光憑衣上的煙味也曉得是誰幹的!

    套上長大衣後,一股半生不熟的男性體息繃住艷無瑕的面容。

    我不當別人的錯誤,不許後悔。不過是軀殼間的碰撞遊戲,沒什麼好後悔。

    她無悔,無悔……飛快將秀髮從領內撩出來,艷猛然舉步。「薇妮,我們走。」

    靠坐窗邊的TC低頭看牌,略舉一下食指向莊家叫牌,艷行經他窗邊時他微抬冷瞳,不著痕跡瞄了瞄四個月不見的小姐。在艷感應到他幽微的凝視,不負他所望賞他一記大白眼之後,眼露笑意的他隨即接觸到一雙埋怨他絕情的幽怨紫眸,總是冷漠陰冷的黑瞳變得若有所思,並帶著一絲連本人都未察覺的不安。

    TC居然在不安,那個冷情冷心的人居然會……怎麼可能……

    苦苦期待三年多,薇妮最後一絲復合的奢望破滅在TC不安的眼神中。

    聽到身後那個壓抑下成功的傷心啜泣,走在前頭的艷詫異回過身。

    「薇——」她被突然撲進她懷裡哭泣的薇妮嚇一跳,沒問原由,任憑她去哭。

    而薇妮只是揪著TC的長大衣,將哭花的淒楚淚容埋進有他味道的衣服中。

    不管多麼不願相信、不願面對,她苦澀不堪的心還是清楚地明瞭一件事——TC心中再也容不下她或那些低俗女人,即使只是上床隨便玩玩,也沒有她們的位子了,從艷出現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他冷硬的心就被她一個人獨據,佔得滿滿。

    為自己的失態赧紅了臉,薇妮讓艷先走,兩入朝聖保羅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透過苦澀淚霧,忍不住打量與自己等高的女孩,忍不住想與小自己六七歲的小女生在外形上較量一番。艷身上穿的都是便宜貨,因為她工作沒著落,身無分文。

    她在倫敦連間像樣的住所都承租不起,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委屈自己寄居在那間可怕酒館的樓上。去年,艷為了救爵士不慎受傷回來,爵士夫人出面作主強迫她搬到「綠園」附近一棟雅致的老公寓養傷,以便就近照顧。爵士回英國後,狀況健康不見起色,半年來都待在綠園深居簡出,公司方面就交由夫人全權打理。

    綠園,擁有四百多年精采絕倫的歷史,是爵士從他父親老伯爵手中傳承下來。

    這座古老莊園是爵士這支尊貴世族的精神所在與象徵,非伯爵親族,外人難以一窺究竟,就連身為機要秘書的她,也僅能在綠籬邊側的小別室靜候上司差遣。

    她不懂,真的不明白為何夫人要讓這個只能穿著跳蚤市場便宜衣裳的女生……

    「薇妮,那位是你的司機嗎?」

    冥思中薇妮陡然回神,先迅速察看她的服裝儀容是否得體。

    「是我的司機。不用,你不必指示他什麼,他知道分寸。」有傭僕在場,薇妮自然而然端起貴族小姐疏冷的矜持,與片刻前驚慌失措的她判若兩人。「夫人要我轉告你,請你下禮拜抽個時間到綠園一敘,她想請你喝茶。」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離,艷沒置喙什麼。「我知道了,多謝你特地跑一趟。」

    兩人彼此心照不宣,為了這種事冒險跑來風化區,理由太薄弱,蠢得不像大人物的機要秘書會做下的判斷。但薇妮要這麼講,艷不願她難堪也就不點破。

    「艷,你、你不覺得姆媽那裡很可怕嗎?」不覺得TC的世界好骯髒嗎?

    「不會。」

    「你騙人!愛雅跳那種舞明明那麼可怕,那裡的人明明每個、每個都——」對她好不友善。她想知道她無法融入那世界的真正原因,否則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不會待在自己不喜歡或無法應付的環境,我喜歡姆媽那裡。至於愛雅,她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這麼過活吧。」她太清楚被飢餓追著跑的感覺,那是會讓人不計一切代價但求溫飽的末路感。艷打量薇妮養尊處優的忿容,知道她抿在唇間沒問出口的疑惑,不由得淡問:「薇妮,我今晚請你喝的萊姆汁,你會碰嗎?」

    才不會!不假思索排斥完,薇妮立刻又震驚又絕望地頓悟艷的言下之意。

    她融入不了TC的世界,問題竟是出在她自小養成的價值觀與心態?!「只因為我吃不慣他們粗糙拙劣的食物,就必須被他們百般欺負?就都是我的問題?!」

    「你可以不被欺負的,薇妮。」

    話輕輕淺淺地點到為止,不想讓今晚飽受驚嚇的名門閨秀更加難堪。

    「我、我——」心高氣傲的貴族千金有苦訴不出,滿臉屈辱,忿而抨擊起眼前的情敵:「你不是我,你不瞭解我的心情憑什麼對我說教?憑你的學歷資歷?!」

    淪為人身攻擊就不必談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沒別的事,我回姆媽那裡幫忙了。晚安。」一向也是心高氣傲的艷懶得再費唇舌,掉頭朝幽暗長巷走回去。

    薇妮差一點就將她與TC的過往和盤托出,看看艷還能不能以無關緊要的態度面對她的心情與挫敗,可是——薇妮顧忌地瞧瞧不遠處的家僕。可是,艷對他們的事根本一無所知,晚上還幫了她……一手按著自責不已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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