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蔡小雀
「我不是可愛,我今年都六歲了。」他很認真地皺了眉頭,努力宣誓自己長大了。
「我會變成男子漢……我是說真的,我每天早上都沒有用奶瓶喝牛奶了。」
她噗地一笑,抬手輕摸了摸他的頭,「嗯,我相信你,你以後長大一定會是個男子漢。」
小傑滿意地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小乳牙,「你肚子餓了嗎?」
「肚子?」她被這麼一提醒,才發現自己著實餓了。
「吳嫂煮的菜很好吃喔,我每次都可以吃掉一大碗……」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補充一句:「我會自己用湯匙。」
「這麼厲害喲!」她讚歎,一顆心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子融化了。
「哥哥還不知道我會。」他突然有點沮喪,「他很忙,很少跟我吃飯,再不然就是吃飯的時候很少抬頭看我一下。」
小男孩聲音裡的落寞是那麼的明顯,聆蘭滿臉的笑意轉眼間化為濃濃的關切與柔情。
「我想他一定是很忙的緣故,並非不喜歡你。」她安慰道。想起了那些小朋友對他的種種護罵話語。
「你真的這麼覺得嗎?」小傑眼睛二兄,充滿期待地望著她,「真的嗎?」
她真摯地點點頭,嫣然一笑,「是這樣沒錯,你不要聽別的小朋友亂講,挑撥兄弟之間的感情。l
「什麼是挑撥?」
「挑撥就是……」她怔了怔搖搖頭笑道:「沒有啦,我肚子餓了,我們找吳嫂弄點好吃的來吃,好不好?」
「好!耶!」他跳了起來。
吃飯時,小男孩興奮得紅著小臉舀著飯,吱吱喳喳地忙著告訴她幼稚園裡發生的點點滴滴,聆蘭邊吃著美味的飯菜,邊專注聆聽他時而大笑、時而稚氣的瑣碎內容。
幾名在貝宅服侍多年的老僕人都暗暗喜悅地窺視著這一幕。
寬闊豪華的宅邸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笑聲是最美妙的音樂,這一大一小咯咯大笑的情景令人不禁莞爾。
吃完飯後,聆蘭陪著小男孩玩了好一陣子的跳棋和電視遊樂器,小男孩還鄭重地把自己畫的恐龍圖畫送給她。
晚上九點半,小傑興奮得倦極睡去,沉沉地依偎在她的懷裡。
「小姐,讓我來抱小少爺吧。」張媽感動地看著他們。
她微笑搖了搖頭,輕聲道:「不要緊,我來。他的房間在哪裡?」
「樓上第三間,就是起居室旁的那一問。」張媽猶豫地道:「真的沒關係嗎?小少爺有點沉呢。」
「我手臂上的肌肉很有力喔!」聆蘭笑道,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男孩,往樓上走去。
當磊原打開大門,大步跨進客廳之際,他看見一個蜷伏在沙發上的嬌客,疲意和原本滿腹要好好拷問的疑火,在這一瞬,柔皙的頰畔,淡紫色的衣衫和淺紫雪白格子裙襯得她粉皙的頰畔,
該死!
他可以察覺到下腹部敏感的騷動起來。磊原不耐煩地咕噥低咒了一聲,揉著緊皺的眉心,試圖揮去此刻最不該悸動疼痛的感覺……還有部位。
自製點,老兄!
他的生活已經夠忙、夠亂、夠累了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出心思來應付更加複雜的情境。
而她,絕對是一個夠大也夠複雜的大麻煩!
「醒醒。」他環抱雙臂,毫不憐香惜玉地用腳蹭了蹭她的腿。
噢,可惡!他不該不智地碰觸到她凝脂般的肌膚。
像是被火焰燙著了般,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惱些什麼。
聆蘭動了動,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懶洋洋地掙扎起身,「啊?什麼?鬧鐘響了嗎?」
他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這麼快就感覺到賓至如歸了嗎?
「起來。」他沉聲道。
她總算清醒過來,在看到滿臉下悅的他時,又露出了那種花癡般的垂涎表情,「嗨!」
聆蘭連忙撫撫衣衫、頭髮,興奮難耐地癡望著他笑。
磊原忿忿地坐下來,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問:「你為什麼冒充我未婚妻?」
她一愣,尷尬地笑笑,「呃……」
「我遇過很多自動巴上門來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但是還沒看過像你這麼直接的。」他略挑一道濃眉,眼神有著明顯的輕視。
她眨眨眼,有點受傷,「你誤會了,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覺得跟小孩子逞兇鬥狠很有成就感?」他戲譫道。
他瞇起黑眸的模樣更加凶狠了,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是……是這樣的,我原本是去幼稚園找我姊姊,沒想到在門口遇見了一票小朋友欺負小傑,他們競相罵他是沒有人要的孩子,爹下疼、娘不愛……而且還罵他媽媽是狐狸精。」
磊原深邃黝黑的瞳眸更幽暗了,粗獷英挺的臉龐頓時像是凝成堅硬的化石不出喜怒。
「所以你挺身而出?」
「是啊,我既不能冒充他媽,也不能裝作是他爸,情急之下就說是他未來的大嫂了。」她很是無辜,急急補充一句:「還有,那些小朋友說你根本懶得搭理小傑。」
「我是懶得搭理他沒錯。」他冷冷地道。
這句話頓時打啞了她,聆蘭不敢置信地張口傻住,半晌後還遲遲未能回過神來,「可是……可是你並不是不關心他的,至少你還親自去接他下課,這多麼難得啊。」
「你不必急著替我歌功頌德。」他高大的身子往後一靠,閒閒地抱胸打量著她,「今天是司機臨時生病了,我才勉強挪出時間去接人。一
聆蘭呆呆地望著他,不願意相信他是他嘴裡所說的那種冷血無情的傢伙。
不不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他口口聲聲做此宣稱,而且的確一臉很冷酷的樣子,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也許是他在聽到有人欺負弟弟時,眼底飛快掠過的一抹震怒,讓她心底在剎那間清清楚楚地了然——
他並不是表面上所展露的那樣粗暴不耐無禮和冷漠,其實他有一顆連他自己都未曾「你在說什麼瘋
「這麼晚了,吳嫂他們都睡了,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我煮的湯麵超好吃喔。」她自顧自地輕笑起身,往廚房走去,不忘提醒他道:「先去換件舒服點的衣服吧,西裝雖然帥,穿久了也很不自在。」
「你以為你在誰的家……」磊原咆哮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大膽又厚臉皮的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他家的廚房裡。
他喘息著,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質疑和挑戰他的權威。
脖子處繫緊的絲質領帶束得他快要斷氣了,不舒服到令他想要把發明領帶這種鬼東西的傢伙釘上牆壁。
他不耐煩地拉松領帶,喉頭滾動著一句疑似低咒或粗話的咕噥,不過他最後還是頹然地嚥了回去。
「可惡!」他見鬼地幹嘛替自己設下「絕不罵粗話」的規定?真正執行起來痛苦到讓他想把什麼東西喀喳拗成兩段——
那個小女人的脖子該當心了,哼!
磊原滿臉挑剔地坐入餐桌椅內,只瞄了一眼就想要毫下留情地恥笑她的手藝,但是當他眼光落在那一大碗嬌紅翠綠鵝黃雪白又泛著誘人香氣的湯麵時,所有的不爽頓時崩潰瓦解了一半。
等到她笑吟吟地奉上筷子、湯匙和一杯香醇的黑咖啡時他剩下的那一半下爽更是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他僵硬地瞪著那一碗麵,內心強烈交戰著。
「來嘛,吃吃看,就當作我今天胡言亂語破壞你的行情和清白名聲向你道歉賠罪的禮物嘛!」聆蘭笑嘻嘻,好聲好氣道。
聽她這麼說,磊原的男性自尊心大大受到滿足和撫慰,輕哼了一聲這才接過筷子吃將起來。
嗯,麵條香Q彈牙,配料的蝦仁鮮甜,四季豆清脆,蛋皮絲柔軟,湯汁甘美……他一點都不文雅地大口吃著,下到幾分鐘就將一大海碗的面吃得一乾二淨。
磊原著實餓了,晚上那頓商業會談性的晚餐根本不能算是一頓餐,只是一場攻城掠地與防衛戰的場地,尤其那塊血淋淋的三分熟牛排吃得他倒盡胃口。
以前在哈佛唸書的時候,有很多食物與樂趣是他至今猶自念念不忘的,例如棒球轉播賽與冰得透涼的啤酒,香酥鹹脆的薯片與瑪麗大漢堡,道地的南方炸雞與燉薯泥,唯有大塊的三分熟烤牛排,吃到他胃部消化不良,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但是牛肉這種食物也真夠奇特,烤老了如嚼驢皮,還非得烤得嫩嫩的才堪稱鮮甜美味。
而這一碗麵,奇異地撫平了他一整晚悶惡煩躁的胃痛與心情。
「好吃嗎?」聆蘭屏息問道。
他悶不吭聲地啜飲著香醇濃苦的黑咖啡,慢慢點燃了一根煙散開來,才勉強開口,「還奸。」
還好?她小臉垮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宇?」他突然抬頭問道。聆蘭不敢相信地瞪著他,這個男人……她已經跟他說過幾百次了,他還是把她的名字忘得徹頭徹尾啊!
虧她還冒著被大姊罵到臭頭的危險留下來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