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狂君索情

第10頁 文 / 梅心白

    她謙遜完,急著舉步離去,身後聽到方語柔隱約抽氣的喘息聲,蒙貞回頭瞧去,卻見方語柔專心和老祖宗講著話,她不以為意地走出鏡園。

    儘管躊躇,她還是來了,有些事並不會因為猶豫而迎刃而解,肚裡的小生命就是一個例子。她發現獨自承擔秘密是一件苦得不能再苦的事。懷孕讓她終日惶恐害怕,這日夜折磨人的壓力令人心神交瘁,簡直快把她逼瘋了。

    蒙貞正準備跨進書齋裡,忽然聽到從裡頭傳出說話的聲音。

    「你故意在逃避我。」是方語柔甜膩的嗓音,蒙貞猛然縮住腳。

    嵇律淡淡的聲音傳來:「你多心了。」,

    「都過了十年了,你還是忘不了那件事,對不對?」

    「你忘得了嗎?」他的語調還是帶著他特有的低柔疏冷。

    「可是那件事情並不是我的錯啊,你不能懲罰在我身上。」

    「懲罰你?」嵇律低沉的嗓音夾著一聲苦笑。「我始終覺得是我一個人的錯。」

    「所以你懲罰了你自己?」方語柔突然激動起來。「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最終懲罰到的人是我!」

    他們在說什麼?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蒙貞屏著氣息,怕被屋裡的人知道自己在偷聽。

    「我沒想那麼多。」.方語柔突然一斂方纔的激動,柔聲哀怨道:「嵇律,你忘了當時我們有多瘋狂地互相愛著對方嗎?」

    「別說了。」

    「不!我要說!」方語柔叫道:「從那件事情後,你就不肯好好聽我說話,你要相信我,在我心中始終只有你一個人,我從來就沒愛過嵇祺,那天在山崖邊我說的話都是不得已的。」

    嵇祺?

    蒙貞用手捂著微張的嘴巴,她知道此刻她正在偷聽一段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夠了!」嵇律一聲低喝。「我不想再聽!」

    方語柔語帶激動道:「我偏要講,嵇祺的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你到底要自責到什麼時候?要忽視我到什麼時候?你把我留在別苑一留就是十年,對我不聞不問,你……你難道真的忘了我了嗎?」她的嗓音一轉,用媚得能酥進骨子裡的聲音柔道:「……你能忘記我一寸寸吻遍你肌膚時的銷魂快感嗎?你忘得了把我壓在身下時在我耳邊的呢喃愛語嗎?哦……嵇律,那些回憶一遍又一遍地伴著我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夜晚……我不相信你能全忘了……嵇律……抱我……」

    蒙貞被方語柔大膽的言詞驚得攪舌不已,同時也被他們的親密關係震駭住了。她本來想來告訴嵇律懷孕之事,可是她躊躇迷惘了。

    人家相愛了十年,身份地位旗鼓相當,容貌氣質不相上下,反觀自己,沒有一樣比得過人家,她究竟想從嵇律那裡得到什麼承諾呢?一個低賤的丫頭,夾在他們之間,又算什麼呢?

    嵇律一定不會喜歡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哪個男人會歡迎一夜風流而有的孽種?

    蒙貞幾乎抑遏不住又擰又悶的錐心之痛,眼看他們如此相愛,她一顆心涼了又涼,揪了又揪,扶在窗欞上的手指早已握到指節發白……

    他愛的人不是她,這不是他的錯,可是她卻懷了他的孩子!為何命運要做這場荒謬的安排?老天為什麼不對她好一點?公平一點?

    王府裡的僕傭們對她排斥聲浪愈來愈大,她究竟該不該跟他提孩子的事?淒惻、痛楚、矛盾糾亂了整個心湖,天啊!她緊合眼睫,唇兒微顫,默默問著蒼天,誰來救救她呀?誰來告訴她該什麼做?

    「誰?」

    驀地,一聲暴喝從屋裡傳出,蒙貞心臟大力跳了一下,他發現她了?

    「爺,是我。」蒙貞收斂表情,跨進屋裡。

    見嵇律手臂正呵護十足地環在方語柔身上,蒙貞心底又是一抽,胸口好疼。

    方語柔似乎不太在意被下人看到她膩在嵇律身上,看到蒙貞遂笑道:「哦,蒙貞,是你呀?',她挪身坐到一旁。「我聽老祖宗說你懂醫術,我大概是前幾天連日趕路太乏頓了,覺得頭暈目眩,你能幫我熬副藥嗎?」

    蒙貞點點頭。「好的,我去熬,待會給方姑娘端去。」

    「我就在這裡等,我還有話要和你們爺說。」

    「好。」

    她的乖巧讓嵇律又是一陣蹙眉,他灼灼目光一直盯著轉身離去的小小身影。

    她太安靜了,完全不像她,那個張牙舞爪的蒙貞怎麼不見了?一他又習慣性地撫著左手背上那道細痕,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痕,她那聲「爺」叫得還蠻順的。

    方語柔睨著嵇律出神地盯著空無一物的門口。心驚地在他眸中看到他無意間露出的一抹柔光,那種表情她整整有十年沒看過了,他……他的心已不在她身上了嗎?

    她纖柔的眼眸泛起了霧光,一顆心隨即也顫抖了起來……他和蒙貞?怎麼會?

    稍晚,當方語柔捧起蒙貞辛苦熬的藥汁,喝了一口,立刻嗆得連連咳起來。

    「怎麼啦?」嵇律趕到她身邊,接過藥碗,心疼地在她胸口又拍又順。「怎麼咳成這樣子?」方語柔咳得臉色緋紅,柔弱的身子似乎禁不住這陣劇咳,指著藥說不出話來。

    藥有問題?蒙貞狐疑地瞧著她,這藥是她親自熬的,不會有問題啊。

    嵇律端起藥碗,喝了一口,立即吐了出來。他怒吼道:「蒙貞!你熬的是什麼藥?」

    「有問題嗎?」她有絲不安地問。

    「你自己喝喝看!」

    看到嵇律嫌惡的表情,她惶恐地端起藥喝了一口。

    「惡!」她也吐了出來。怎麼回事?這藥彷彿加進了所有調味料似的,又麻又辣又甜又成。她原本蒼白的一張小臉頓時羞愧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惜地低下頭,不敢看嵇律那雙犀利的眼眸。

    她想起熬藥時有離開過一會兒,莫非就是那時被廚房裡的人給作弄了?「我……我再去熬一碗。」她小聲地說。

    嵇律黑眸睨著她沒說話,反倒方語柔開口了:「哦,不必了。」她親切地道:「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人不舒服?不必再煎藥了,我休息一兩天就好了,倒是你,早點休息去吧。」

    蒙貞鼻頭酸酸地看著自己腳尖,她飛快地向嵇律投去一瞥,又迅速垂下眼簾,有些囁嚅道:「爺……我先下去了。」

    她在怕什麼?嵇律一把無名火差點就發作了。他怒眸緊覷著她畏縮吞吐的模樣,強捺住心頭一衝一衝的怒焰,生硬地「嗯」了一聲,然後看著蒙貞逃也似地飛奔出去。

    蒙貞一路上差點被擋住視線的淚水迷了方向。為什麼他老是憎惡地對她皺眉?他就不能稍微對她和顏悅色一點點嗎?不奢望能有方語柔一樣的待遇,只求能對她笑一笑,她雖然不若他們那樣親密,可是她畢竟也跟他上過床呀……他也曾經抱過她,吻過她呀……或許是……他抱過、吻過的女人多如牛毛,自己對他而言是那麼卑賤渺小,他早就忘了有那麼一夜吧?

    沁涼如水的夜風,將她柔軟的髮絲高高拂起,遮了她的面頰。同時也將她的視線割得支離破碎……那沾了淚的濕發似乎永遠也幹不了……

    「你哭啦?」阿和走進她的小屋,驚訝地問。

    蒙貞把臉抹一抹,瞪著他道:「你這個人怎麼進人家屋子前也不先敲一下門?」

    阿和吐吐舌頭,笑道:「別生氣嘛,我忘了,下次改進。」他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這是我娘自己釀的泡菜,她要我帶一些來給你。」

    「謝謝你。」

    阿和湊近她,面露憂色道:「你是不是受風寒了?怎麼覺得你好像生病了,怪沒精神的。我讓我娘替你煮薑湯好不好?我娘煮的薑湯裡頭有秘方,連喝個幾天,保證你精神百倍,什麼毛病都沒了。」

    蒙貞失笑道:「要喝薑湯,我不會自己煮嗎?」她笑他的吹噓。

    阿和突然正色地壓低嗓子道:「還是我叫我娘替你煮吧,廚房裡的人都對你不太好。」

    蒙貞眼眶紅了起來,低頭沉默不語。阿和一定也聽到了那些流言,而他卻還這麼熱心地對待自己,蒙貞心存感激地點點頭。

    在微略拂動的樹叢後頭,有雙沉斂的利眸正緊緊覷著走進蒙貞屋裡的阿和。

    夜空中的薄雲,像棉絮般被風輕輕帶著走。忽現忽掩的月色,將晦暗不明的光線投注在嵇律石刻般的臉上,他站了好一會,而後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唷?你們瞧是誰來了?」

    看見溪邊早已聚集了一票丫環,蒙貞心底暗暗叫苦連天。

    這條位於王府後山的小溪,是僕人們洗滌衣服雜物的地方。她特別選午後大家休憩的時間來洗衣服,就是想避開人群,沒想到今天的運氣這麼背。她歎了口氣,硬著頭皮走過去。不去理會身旁的交頭交耳,也對那些惡意的眼光視而不見,她默默地做她的事。儘管如此,難堪的話還是不斷鑽進她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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