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沙心心
長髮酒保大笑,「Youluckydog!」
曉波聽得一愣一愣的,但英文難不倒她,嚇人的是:她什麼時候變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居然還宣稱她是故意裝成送花的來逗弄他?
最後一個發現是──
他們……怎麼都講英文啊?
喬朔又低頭對她咬耳朵,「我的員工都是ABC,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怎麼樣?很酷吧?」
這叫做酷嗎?也許該叫做瘋狂大手筆。
她為什麼有在演間諜片的感覺?
「你……真的是因為有人追殺你,才要裝死?」
這話不好大聲問,她只好攀著他的寬肩、踮起腳尖,也學著他咬耳朵。
他則大剌剌地抱緊她,低下頭來,狀極親密。
「被妳猜中了。但我以生命保證,絕不讓妳身陷危險!」他耳語。
她應該害怕,但仍是懷疑居多。
「你自己都必須裝死了,還怎麼保護別人?」
「因為妳對我,變得非常重要了。」
這樣的話,讓她心悸。
她抬眼要看他,但他把她壓在懷中──就像那天初遇,他將對他而言簡直嬌小得不成比例的她,密不透風的抱法。
「除非我真死了,妳都會是安全的。就算我死了……」他低喃,「我也會讓妳一輩子都不必再沾到一毛錢。」
第四章
那天晚上,她不太記得是怎麼回到家的。
她被Joe拉上重型機車,飆風閃影地,回到她的小公寓。
接著Joe只是點了點她的鼻尖,說了一句:「我明天再來接妳。」就飛馳而去。
「我並沒要你來──」她未說完的話被他撂下的風塵刮得一乾二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攬了什麼麻煩上身?
不對,她根本什麼也沒去攬,是麻煩自己找上來的!
她抱著枕頭在床上呆躺了好久,整理不出一個道理來。
一般人──尤其是像仙仙那種女人,若碰上這種「好」事,一定會尖叫兼放鞭炮吧?被一個死而復活的超級偶像抱來抱去不說,還要高薪聘為經紀人!
尤其仙仙那種想像力超強的,一定興奮得要兼任保鏢,最好再加一個私家偵探之職,幫他到處去挖商業機密,找出仇家來!
真是的!他怎麼也不說清楚一點,到底是誰要追殺他?為了什麼?
不行!她立刻否決自己。說了更多,她就牽扯更深,她這輩子最怕麻煩的了!
電話鈴響了,她有氣無力地爬過去抓話筒。
「喂……」
「曉波,又沒吃晚飯啦?怎麼聲音這麼可憐?」
「大哥,現在三點了耶……」
「妳不是白天也睡,有什麼關係?」戚曉風取笑的聲音傳來。「再怎麼不想花錢,晚飯還是要吃,不然我會抓妳去吃五千塊大餐喔!」
「你敢!」
這是老笑話了,花大錢吃大餐,是曉波最討厭的事之一;別人求之不得的事,在她卻變成一種處罰。
「不要的話,就乖乖聽話。妳晚上怎麼不在?這很反常喔。」
「當然是陳姊操人!」她沒好氣地說,心裡卻不由得發緊。
喬朔的事,要告訴大哥嗎?
但……喬朔說,全天下只有她知道……他並沒有授權她到處亂說。
壓下對大哥全盤托出的衝動,她趕緊問:「大家都還好吧?」
「怎麼會不好?我們還是沒兩天就會回家一趟的,哪像妳,都躲得遠遠的。」
大哥寵愛的口氣中,還是有一絲提醒,她聽得很清楚。
「好嘛!我星期天會回去吃飯的。」
「曉山問妳要不要跟他回美國一趟。他要巡一下那裡的廠。」
二哥戚曉山,在美國創業,是標準的空中飛人,她也曾跟著他在美拚了一年。
「不要啦,人家要工作。」
兩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工作根本不是非做不可,但一向溫和的大哥並沒有點破。
「好吧,那我轉告曉山。妳星期天不准缺席,知道嗎?」
「好啦!」
掛了電話,曉波睡意更是跑得光光了,重新抱住枕頭倒回大床上。
喬朔,並不是唯一身份奇特的人。
她曾經是台灣十大巨富之一的么女,聽說當年抓周時還差點把到手的鑽石給吞下去──真不知爹地是發什麼瘋把五克拉鑽石也擺下去湊熱鬧──家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她也什麼都不看在眼裡。
然後,青天霹靂,父親遭人詐欺,競爭對手又乘機搗鬼,結果一事接一事,竟弄到要宣稱倒閉的地步。
但商業鬼才的爹地、女強人的媽咪,和幹練的三個哥哥,再加上鬼靈精的她,大家日夜沒命地苦幹,數年之後,才又再造一個奇跡。
現在的戚家,不再招搖,雖然又重為巨富之家,大家都以平常心來生活,除了一些親近的好友,沒人知道戚家的財富。
三位哥哥各自創業,但平常牛仔褲和T恤裹身,完全看不出身價之高。
但比較起來,也許是她,活法最為叛逆吧。
她成了痛恨金錢的人。
是的,她連著八年,日夜為賺錢而活著,但那是為了戚家和她最愛的家人。全家人連手賺到戚家復出後第一個一億台幣後,曉波對家人宣佈,今後再也不多賺一毛不必要的錢!
原先她是發誓連一毛錢也不再去碰,準備去找個什麼慈善事業當義工,就算自此餐風宿露也甘願。但陳姊知道了她的事後,不知道是不是怕她要「出家」,主動跑來找她,說什麼很需要她幫忙。
結果,她不得不幫,而陳姊說什麼也要付薪水,後來兩個人妥協,曉波由花店包吃包住,住的是陳姊以前對外出租的小公寓。
三餐呢,陳姊給的伙食費太高,十分之九進了曉波電視上的撲滿豬。
需要她啊……
這句陳姊曾用來克她的話,怎麼好死不死,又被那姓喬的給用上了?
她抱住枕頭,緊緊閉上眼睛。
還有……還有那被他緊緊抱住的感覺……
她該怎麼辦?
就算我死了……我也會讓妳一輩子都不必再沾到一毛錢。
他的話,在她耳邊縈迴,一遍又一遍。
不!他不能死……
這是她終於入夢前,最後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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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千方百計留住她,還將她納入他的大計劃?
躺在睡袋上,喬朔盯著天花板上跳躍的光影,第一百次自問。
第一次遇上她時,那份驚詫和心悸,讓他幾乎慶幸,兩人不太可能再相遇。
不是他性格中有任何一丁點懦弱的分子,是他現在千頭萬緒,正是東山再起之時,哪有心思去扯上女人?
只是兩個陌生人在路上撞見而已。他告訴了她他的身份,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既然不可能再見……就算是自己一時發瘋,說溜了嘴吧!
這一次……
當Tim傳話上來,他以為又是哪個來過Pub的客人亂送花,正要Tim打發掉,但不知為什麼,靈光一閃,要Tim形容一下送花上門的女孩。
這是見了什麼鬼了?心電感應嗎?
而不出所料,果然是她!
他應該生起強烈的懷疑才對,怎麼反而心一跳,要Tim立刻把人帶上他私人住處?
他是從來沒碰女人,終於欲求難忍了嗎?
不,他的身體不會說謊。那種反應……從來沒有女人挑起過。
如果只是慾望,也就罷了。心裡那種說不出的翻騰,又是什麼?
不管怎樣,他要搞清楚這女人究竟是誰,又有什麼目的。
這樣的決定,在她一踏進門之後,又立刻被拋出窗外了。他的身體完全不聽話,不由分說就亂抱人,簡直是丟臉到家。
而將她嬌小的軀體一擁入懷中,那該死的雞皮疙瘩又蔓延開來,心跳開始跑百米,堂堂六呎之軀,居然不能克制地震顫起來!
要不是她也太過緊張,一定會注意到他談笑風生之下,是如何地緊繃。
但每當兩人肌膚相觸……他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她對他非常地有反應。她喜歡他的擁抱,而且被這個事實嚇得半死。
真是……可愛極了!
他不禁閉上眼睛微笑了。
這就是不再信任任何人的他,輕易對她撇防的緣故吧。她的身體無助地對他回應,而她略顯迷糊的大眼中,閃的是少見的真誠,和一種奇特的執著。
這樣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小女人,卻似乎毫無身為尤物的自覺,也不對世間的俗物動心。
為什麼他重建人生的大計劃,輕易被一個嬌小的身影給分了心?
一個人這麼久了……但和她相處的短短時刻中,不再有寂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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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朔是四分之一的美國人。
這不算是他成名的眾多理由之一,但這的確有助於他俊挺深刻的五官,還有那雙讓人難忘的淡褐色眸子。
教曉波哭笑不得的是,這竟然讓他很容易搖身一變,變成幾可亂真的老外!
當她隔天閒閒地抱著幾束花出店門,搬上陳姊的車去送花,正繞到駕駛座邊要開車門,赫然發現喬朔站在不遠處的騎樓下,和幾個老外嘰嘰喳喳地講著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