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決明
「難道不是嗎?抱歉抱歉,我以為你們兩個是情侶哩,你們還滿配的……」左派頭頭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黑煉笑得好開心,火熱雙掌誠心誠意地包覆住他的手,不斷謝謝他。
「好,不用分什麼左邊右邊了,這一大塊地全給你了。」黑煉像個主宰生殺大權的皇帝,龍心大悅,一聲令下,大方賞賜。
情勢逆轉,剛剛還慘兮兮只劃分到左半部的左派頭頭一時之間左右通吃,他還沒弄清楚自己說了什麼有價值的句子,能獲得讚賞,只知道自己的手像是被兩台高溫熨斗給夾擊,手心手背都傳來燒燙的疼痛。
「放、放手……好燙!好燙!」左派頭頭忙甩開黑煉的手,他的手幾乎已經燒紅,看到巷邊有桶儲水,也不管那水乾不乾淨。立刻把手朝水裡一擱,隱隱約約還看到像是高熱物體遇上水時會冒出的白煙。
「喂!你剛才不是說要把右半部分給我的嗎?!憑什麼現在全都要給他?!」右派頭頭為自己莫名其妙喪失的權利不滿叫囂。
「因為他說凝是我的女朋友。」黑煉像在說著今天是好天氣那樣輕鬆。
「就這樣?」右派頭頭不可思議地問。
黑煉毫不遲疑地頷首。這個理由夠充足了。
「那我說她是你老婆好不好?地盤全算我的。」誆他呀,隨便講講都行嗎?
「好呀。」黑煉接受這個更好的稱呼。
還真的咧,這個男人是傻子嗎?
「你好我不好啦!」左派頭頭火氣又上來了,「你是牆頭草呀,誰給你好處你就往哪倒?我還說她是你兒子他媽咧!」他一語雙關指著黑凝罵。
「這個好,我喜歡,這塊地還是給你好了。」黑煉又改變心意,火掌拍拍剛剛被他燙傷的左派頭頭,這一拍,差點換左派頭頭身上那件衣服燒起來,幸好這回他很克制自己的好心情——聽到大家將他與黑凝看成一對,他心裡非常高興,無論是女朋友、老婆,還是孩子他媽,都是他希望的結果。
黑凝睨過來的眼神有點冷,黑煉感覺到了,但不以為意,只顧著呵呵傻笑。
「吼!最欠揍的是這傢伙啦!」雙方頭頭終於發現黑煉才是最應該先被剷除而後快的對象,兩人摔了手上的刀,鏗鏗鏘鏘,身後兩幫小弟接收到暗號,立刻準備開打。
「喝!」左右兩派眾小弟亮刀,擺出架式。
「真的要打?」黑煉興致頗高地挑起眉峰,完全不像一個準備挨打的人該有的反應。
「煉。」黑凝只說了一個字,就足以讓黑煉知道她在教訓他了。
「還跟你客氣?!來啊,把他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右派頭頭撂話。
「好!」左派頭頭附和。
左右兩派合而為一,共同對付黑煉。
「我來就好,你站遠一點,我很怕弄傷你。」黑煉對黑凝笑得好溫柔,一點也不在乎她那張冰人臉會讓多少人卻步,他就愛看她酷酷的。
「別惹事……」告誡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她就看到黑煉快快樂樂衝到雙方人馬間開扁。
黑煉像只好不容易野放的獸,野性出了柙,再無顧忌,開始撲咬任何出現在眼前的獵物,帶著些戲耍的味道,爪子撥撥獵物,又不急著撕裂,咧開的嘴沉笑多於咆哮,享受著難得的樂趣。
面對以一敵多的場景,他的表情沒有害怕,只剩滿滿的雀躍,彷彿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幾年,在黑夜中,他衣褲外露出的古銅膚色泛開薄薄橘焰,黑凝看得清楚,可惜左右兩派的人似乎仍未發覺,還是朝著黑煉揮刀相向。
黑凝並不替他的安危擔心,因為對特殊能力者而言——尤其是他們這類人,要被刀槍給砍傷,很難。
一柄開山刀砍來,黑煉攤掌去擋,刀鋒在抵達他皮膚前一公分,被融成軟軟鐵泥。
一顆子彈射來,銀亮亮的彈頭好似將黑夜劃成兩半,速度快得讓黑煉沒法去阻攔,但對一個全身如同高熱炙焰的男人來說,靠近他膚前的任何金屬物都形同廢鐵。
彈頭在射進他腦袋前被融為鐵水,啪答一聲濺在他頰邊,黑煉像抹去一滴無心落在他臉上的小水滴一樣,將它擦掉。
這個動作讓左右兩派人馬像定格般,一動也不動,沒人敢用力喘口氣。
那是鐵錚錚的彈頭呀!而不是軟趴趴的液態水!
終於,開始有人發覺到黑煉身上燃起來的火焰,尤其在暗夜裡,無袖緊身上衣所露出來的那兩條結實手臂,看起來就像兩支火把。
「妖、妖怪!」
不知道哪一派的人先發出驚呼,惶恐的叫聲彷彿瘟疫散佈,以神速傳遞開來,接著,眾人紛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與黑煉保持安全距離。
「嘖嘖,靠過來一點呀。」黑煉沒隱藏自己的特殊能力,手裡把玩著火焰,右臂一甩,火焰化為長長的鞭子,打在地上,噴濺起紅艷的星火。
「哇!」
一聲聲沒命似的尖嚷破喉而出,兩派人馬顧不得狼狽、管不了窩囊,更無心再爭地盤,眼下逃命比什麼都重要,誰也不想嘗到被火鞭抽上幾記的滋味。
「就這樣?不是說不跟我客氣,還要把我揍得連我媽都認不出來?」真掃興,難得他還想好好跟他們玩一玩哩。「凝,真無趣,我們果然——」
他猛然噤聲,偏過頭,沒看到黑凝人影。
「凝?!」
整條暗巷只剩下他一個人。
「凝——」
※文中引用歌曲「一串心」,作詞:孫儀,作曲:劉家昌。
第二章
黑凝靜靜坐在沙發一角,像尊不動不笑的雕像,長長的黑髮籠住她纖瘦的雙肩,加上一身白衣白褲,若燈光再暗一些,幾乎要讓人以為是靈異現象,女鬼現身驚嚇眾人。
「所以,你們就帶她回來?」唔,屋子裡好冷!右綰青已經穿上了貂皮衣,但還是覺得屋子裡的溫度低得嚇人,她不斷搓手取暖,連呵出來的氣體都呈現白霧狀態。
「是的,青姊。」這聲青姊,無關年齡大小,而是尊稱。
「為什麼在那樣慌張的逃命黃金時期,你們還有空綁個女人回來?」右綰青的聲音在抖,灌了第三杯熱呼呼的茶還是覺得冷,她乾脆吩咐管家到她房裡把厚棉被搬出來。
「我也覺得好奇怪……」右派頭頭的身份比右綰青低階,身為下屬,說起話來自然恭敬,而右綰青則是右派老大的女兒,在老大死於幫派大火並之後,理所當然被拱上主座,帶領旗下叔叔伯伯繼續做奸犯科。
「那個女人就這樣傻傻跟著你們回來?謝謝。」右綰青接過管家遞來的厚被,道完謝,將自己完全包裹在棉被裡,先是打了個哆嗦,準備用體溫先溫暖棉被,再讓棉被來溫暖她,順便又吩咐管家再去替她裝個熱水袋來。
「對呀,她一點掙扎都沒有噢,也沒有嚷著救命呀、放手呀之類的話,我們是一大群兄弟跳上箱型車逃命時覺得車子好擠,才發現這個女人也跟著上車。」
「那你們不會一腳踹她下車嗎?」右綰青向來都是這樣處理麻煩的。
「我們也想呀,可是還來不及做,就在後照鏡看到那個全身著火的男人從暗巷追出來,我們一緊張,只顧著踩油門跑。」這也就是那個長髮女人現在坐在沙發旁的始末。
「全身著火?聽起來真像是你爭輸了角頭才誆我的故事。」右綰青雖然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卻精明得像只黃鼠狼,可不會呆呆被騙。
「青姊,我絕對沒誆你,在場有十幾二十個小弟,再不,左派的人也看見,你要是不信,打個電話去給左風嘯——」
「閉嘴閉嘴,不准提那傢伙的名字!」原本還縮在棉被裡的嬌軀像挨了針扎似的彈跳起來,也更像只怒焰高張的小火雞,咯咯咯咯地用食指當雞喙,一下下都重重戳刺著右派頭頭的額頭,最後還賞他一個噴嚏及滿臉飛沫做結。
唔,好冷!右綰青邊揉鼻子邊躲回被窩裡去搓暖腳丫,真他媽的冷……
「那……青姊,這女人要怎麼處理?」
兩人一同看向黑凝,而她只是雙手擱在曲起的膝蓋上,專注發呆。
「喂。」右綰青叫了一聲,沒得到反應,再接再厲。「喂!女人,要不要我差人把你載回去那個巷子,等你的男人來接你?」
「他不是我的男人。」黑凝的視線沒落在右綰青身上,仍是淡淡瞧著自己的手。
右綰青沒啥耐性地揮揮手,「是不是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想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最快速清理掉你。」
黑凝不說話。
「嘿,你別以為裝啞巴就可以賴在我這裡混吃等死,叫我養小白臉可以,叫我養情婦我可沒興趣。管家,開門,叫她滾。」右綰青很討厭為小事煩惱,而眼前的黑凝就是被她列在「小事」的範疇內。
「我沒地方去。」黑凝回答。
「這是什麼話?!那我沒錢花是不是可以大搖大擺去搶銀行?!你以為一句沒地方去就能賴下來嗎?!」右綰青包在棉被裡的模樣沒什麼氣勢,整個人像顆雪球似的,可是堅持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