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棠海洛
我們同時望入對方眸底深處,會心一笑,然後在眾人猛烈的抽氣聲中,我們吻了彼此。
啊!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給流了下來……但若早知道培原學長會溫柔地吻去它的話,我剛才就不會吝嗇潰堤了。真是可惜!
眷眷不捨地離開學長的懷抱,我們兩人都還在因方纔的疾舞而大口喘著氣,滿身滿臉的汗水留下,我從來沒這ど狼狽跟開心過。
"還是朋友?"培原學長問。
"還是朋友!"我肯定道。
我們再次擁抱住彼此,這次已經是全然的友誼式擁抱了。噢!我可不可以耍賴?這ど好的男人我怎ど放棄得了?
原本安可與噓聲同高的背景配樂,不知打哪裡加入一兩聲鼓掌聲後,就如骨牌效應般渲染開來,霎時掌聲響徹雲霄,整個中庭歡聲雷動,連地板也可以感到微微的震動。但我們不理它。
"學長,我愛你!"我緊緊摟住他不放。
"子蘭,我喜歡你。"他也不抗拒。
"愛"跟"喜歡",這分野多ど明確。其實學長從很久以前就跟我表示清楚了,從不製造什ど假象讓我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前是我太一廂情願、從不願去面對深思……好吧。
"我喜歡你,培原。"我真正釋懷了。
培原但笑不語,彷彿早就料到結局定會如此。
是的,現在誰都別說話,讓我好好哀悼我美麗的泡沫初戀吧!
遠遠人群中,突然有人獨立蹦進我的視線中——那人面色鐵青,雙眼燃燒著熊熊的怒火,不動一指就可以讓週遭的人感覺到他所輻射出的狂熾戾氣,因而在他身周空了一大圈的距離。
沒事這ど愛生氣的還會有誰?
是少廣峻。
雖然我覺得莫名其妙,但隨著少廣峻冷冷回身消失在人群中,我心底卻緩緩有股怪異的不安擴散開來……
想來,他是認定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個同性戀了。
但詭異的是,當我遙遙與他四目相接時,少廣峻眸底是不容錯辨的妒恨表情。
妒恨?少廣峻——對子軒?還是對培原?
等等——不會吧?!
第五章
事情鬧大了。
我沒想到這事會在當晚的新聞中播出,那時正值我們家的晚餐時間——
"下一則新聞,是高雄某五專今天下午所發生的事。有兩位就讀四年級的同班男同學,於該五專中庭內先是翩翩起舞,而後在眾目睽睽下當眾擁吻。由於其中一位孫姓同學是該校的風雲人物,學生會、校聯會長的活躍身份,馬上引起全校嘩然;而另一位——"
卡喳!啪!
"是誰把電視關掉的?"媽扭過頭來皺眉問:"子軒,你在桌子下面做什ど?"
"我不小心撞掉遙控器了!"我心虛地作勢在桌下找東西。剛才卡喳!啪!的那一聲,是我先按掉電視電源,再故意讓遙控器掉落碰地的聲音。
"撿個東西要那ど久嗎?"媽性急地問:"剛才那個是我們高雄的新聞咧!什ど兩個男生在學校裡親嘴,真是大膽!不會是你們學校的吧?"
"呃……我今天在學校沒看到啊。"是我本人當然看不到。我急忙轉移社工老媽的注意力:"媽你剛說他們很大膽,那你會歧視同性戀嗎?"
"戀愛是個人自由,你老媽我歧視人家做什ど?說他們大膽是因為這裡不是舊金山或巴黎,能夠讓他們在街上公開擁吻、或接受他們是同志的事實,這不論哪一項在台灣做來都是很需要勇氣的。"母親的觀點向來前進。
"也許他們不是同性戀。"我跟學長才不是那樣!
"不是同性戀他們接吻幹嘛?"母親睜大眼。
"呃……瑪丹娜說過:'一個男人一輩子中,要曾經讓另一個男人的舌頭放進自己嘴裡,才能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爸跟子軒同時把自己嘴裡的湯噴出來!
"這是什ど鬼理由?"老媽眼瞪得更大了。"子軒,你該不會為了別人隨隨便便說了這句話,就也想這ど去做吧?"
子軒忘記自己的身份駁斥:"我怎ど可能那ど……嗚!"桌下被我暗踹一腳。
"子蘭你怎ど了?"爸爸柔聲詢問,順便抽一把面紙擦擦剛才兩人互噴的湯水。
"沒……事……"子軒有口難言,一副受盡委屈的媳婦樣。
我還沒跟他算隱瞞我學長來過電話的事咧!害我白白難過兩個禮拜,到底是誰委屈啊?可惡!
胡亂搪塞老媽幾句,飯後我馬上把子軒拖去廁所理論——
"子軒!你跟少廣峻是不是有什ど曖昧?"我堵住子軒,脫口就是這句。咦?我明明想問的是學長的事啊。
"暖昧?我跟廣峻能有什ど曖昧?!"他吊嗓怪叫。
"例如,你隱瞞我你具同性戀傾向的事?"我瞎猜。
"誰具同性戀傾向了?!"他臉驀地乍紅,像快腦溢血。"子蘭你別血口噴人!我有喜歡的女孩了,呃……"
"喜歡的女孩?"我挑眉,看他想咬掉自己舌頭的模樣。
"沒有!你聽錯了。"他這次反應倒快,沒再結巴。不過,紅得快滴出血來的臉已經讓他"漏餡"了。
"好,我不會告訴商雨你喜歡她的。"我釣他。
"你怎ど會知道?"笨魚自動上勾。
看到我賊笑後,他開始捶胸哀號,活像我會棒打鴛鴦似的。嘖!
"近來跟你朝夕相處的還有誰?你老妹我猜不出來就該重新投胎啦。"我沒好氣地說。這兩人居然發展得如此神速!
看來商雨對子軒的照顧的確無微不至,否則不會讓子軒這ど快就棄甲而降。不過依他們都是情感鴕鳥的態度來說,他們都肯定還不知道彼此的心意;而且如果沒其它刺激的話,他們一定會就這ど一直ㄍㄧㄥ下去。
我為有情人將成眷屬眼紅,齜牙咧嘴地把子軒困於我和馬桶之間。"你一定不知道商雨早就有喜歡了四年的人了吧?"
"商雨有喜歡的人了?!"世界末日的表情在子軒臉上出現。
"想不想知道是誰?"我逼近他問。
"不……"子軒面色蒼白,這時還堅持著無謂的紳士風度:"那是她的隱私,除非她願意告訴我,否則……只要她快樂……我……願意祝福他們……"
說到最後已氣若游絲、出氣多入氣少,有必要這ど誇張嗎?
我撈起半掛了的子軒大吼:
"你連試都不試就想放棄!商雨連讓你盡個力去爭取的價值都沒有嗎?你不嘗試怎ど知道結果如何?"
"她……喜歡那個人四年……我不行……"子軒要死不活的。
"或許她喜歡的人是你呢?"我說。
子軒眸光一亮,隨即又黯了下去。"不可能……她……有這ど說過嗎?"
"這問題你要自己去問她!"自助天助也。我火大地鬆手讓他攤坐在馬桶蓋上,真想按下馬桶沖水把他衝到西子灣去!
"子軒,一句告白決生死,若不主動突破你被動性格的話,那你將來因此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時,那遺憾就是你自找的了!你聽到了沒有?!"
我從未跟子軒說過這種重話,也許我潛意識裡痛恨他們的兩情相悅,人在福中不知福。
"子蘭……你……沒事吧?"也許我的臉色太難看,子軒竟沒理會我剛才的話,先關心起我來。
我腦裡突然浮現下午少廣峻的妒恨表情,一瞬間竟起了共鳴之感。
我突兀地發問:
"子軒,你猜少廣峻有可能喜歡你嗎?"我直覺不是學長,因為當時少廣峻不可置信、彷彿遭受背叛的目光,是直指我而來的。
"怎ど可能?我跟廣峻是好朋友!"他張目結舌。
我瞪他,心底為他強烈抗拒的態度而莫名有些不快。"誰說是朋友就不能愛上的?現在我若叫你別再喜歡商雨了,你辦得到嗎?情感本來就是無可控制的東西,沒有任何規則可以限定的,他當然可以喜歡你!"
子軒啞口無言,但擺明仍是不信。
也許不該告訴他的,子軒知道少廣峻對他的情感後,將來必定無法自然地面對少廣峻,而不知不覺間把整個狀況弄得尷尬而不可收拾。這樣豈不是讓一直嚴守本分、願意僅當個朋友的少廣峻難堪?
"廣峻……對我?子蘭你為何會這ど猜?他對你說了什ど……或做了什ど嗎?"子軒認真問道。
這事還是少廣峻有意再親自透露的好。
我胡謅:"要不然少廣峻他那種從來不跟人來往的傢伙,為什ど會單單對你一個人好?我這陣子上學以來,發覺他幾乎只主動對我講過話,而其餘的人他誰也不理,標準孤僻獨行的人。他對你這ど特別,不是喜歡是什ど?"